話撂下,她旋身就要走出書鋪,老板一見,立刻快步上前擋住她。
「姑娘,有話好說,若是老朽有什麼不敬的地方,我在此跟姑娘道歉了。」
「說什麼敬不敬的,老板有困難,我怎能為難您老呢?若不是公子打算重起爐灶,不計較過去的收入,老板這價兒……」她搖頭嘆氣。「對我們公子來說,可是羞辱了呢。」
「要不,一口價,一百五十兩,姑娘覺得呢?」
「不成。」
「那姑娘說說,令公子的條件是什麼?」
「這鳳舞城呢自然是比不上京城,況且這是公子重提筆墨的第一本書,本就不打算為難老板,就這樣吧,一百五十兩只能印一百本,老板印超過一百本之後,每本我們要抽一兩銀子,倘若老板在本數上動手腳,這種事,我們也不好告官,只不過老板也別怨咱們無情,下一本就甭談了。」
老板心底飛快撥了幾下算盤,這蜀州頂多賣個上千本,若姑娘沒誆騙他,她家公子在京城聲名大噪到讓匪徒覬覦,那稿子肯定是引人入勝的,說不定他可以把書賣回到京城,如此一來……
「成,請姑娘回去向公子爺說一聲,這第一本,大家試試彼此的誠意,若是賣得好,咱們第二本重新議價。」
「既然如此,咱們就立契約吧。」
談至此,賀心秧松了口氣,提了多日的心,擺進定位,她再不必擔心餓肚子的問題,至于歸還蕭瑛那十兩銀……算了啦,堂堂王爺怎會計較這點小錢?
字字斟酌後,賀心秧和老板簽訂契約,老板看著賀心秧謹慎的模樣,更加認定她的來頭不小,這年頭除大戶千金外,很少女子能夠認字,這姑娘不過是個小小的婢女,不但能夠認字、談條件還能訂契約……對于未來的合作,老板突然覺信心滿滿。
老板態度恭謹,一路將賀心秧送出書鋪,幾番客氣後,兩人互道再見。
賀心秧回客棧之前,先繞到附近的店鋪里,買了文房四寶和數刀白紙,買塊布巾包了,負在身後,懷里揣著剩下不多的銀兩,安步當車,一面走、一面構思她人生的第一本小說。
轉過街角,她開始盤算起未來,手稿交出去、換得銀兩後,第一件要辦的事便是租間房子、買個管家或婢女,對于廚事,她實在是不行,尤其在沒有瓦斯爐的世界,要她鑽木取火嗎?
呵呵,不行,她是參加過野外求生營,可是才半天就打電話求繼母接她回家。
一名穿著皂袍的男子從身邊走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賀心秧直覺是小偷!
電視上都這樣演的,她反射動作是馬上模模自己的口袋,還好銀子還在,所以電視演的,並不是每次都準確。
再走沒幾步,又有兩個人快步從她身邊跑過,差一點兒又撞上她。
吧嘛啊?有什麼好康在大方送嗎?總不成這里也有百貨公司周年慶,有排隊商品,或十分鐘大搶購?
雖然她沒什麼錢可以加入搶好康熱潮,可好奇是全天下人類共通的習性,于是,她轉身、加快腳步,跟著那些人往前跑……
第六章宮節辦案(1)
賀心秧跟著大家跑,匆匆鑽過兩條街,來到一幢宅子前。
那宅子前頭已經聚集了一堆人,房子看起來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就是那種胡同里到處都有的小平房,連院子都沒有,門打開,就接著客廳,半點豪華都談不上。
這樣一幢房子,怎能吸引眾人目光?它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賀心秧看不出來,幸好她個子小,一鑽二鑽,就鑽進人群里頭。
有人不滿意她搶位置,可轉頭一看,發現是個俏生生、美得讓人眼楮一亮的小泵娘,非但不計較,還對她笑笑、主動讓出空間,由著她一路走到最前頭。
那屋子不大,門前綁了一圈黃布條,阻止外人進入。
哇塞,是案發現場呢,不過這祁鳳皇朝的縣太爺偵查案子,還真富有現代感,賀心秧看著黃布條,覺得它和現代的封鎖膠條有異曲同工之妙。
賀心秧從門口朝里頭望去,廳堂的地上躺著一個身上被砍了數刀的高大男人,地上有把沾了鮮血的菜刀、一個摔破的花瓶,還有幾個雜沓的血腳印。
一個顯然是驚嚇過度的矮小熬人,瑟縮在一旁,她兩眼茫然,失神得連話都講不出口,灰色的布袍上噴有許多血跡,不光婦人身上有血,連那片沒擺上物件的空白牆壁上亦是血跡斑斑。
堂上有名老婦人正掩面哭泣,一旁有個老先生和一個壯年人彎著身子在低聲安慰,一看起來應該是婦人的兒子和丈夫。
死者身邊有個穿官服的縣太爺在低頭檢查尸身,他身後還站了三名衙役,其余的四名則站在黃布條外維持秩序,不讓百姓興奮過度,沖進封鎖線。
「這林家嫂子平日里看起來挺溫良的,怎麼會持刀殺死丈夫?」說話的男子有點福態,口音字正腔圓的有幾分讀書人的味道。
「我也不明白,林大哥平日還算疼老婆,莫非是在外頭有了女人,林嫂子氣不過,就拿刀把人給砍啦?」
一個瘦長男子在賀心秧身後說話,她轉頭,認真听著旁人議論。
「這算什麼話,有點本事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光為這種事就拿刀砍死丈夫,會不會太夸張?就算縣太爺不判她死刑,光是被左鄰右舍的口水噴都給噴死了。
「何況林大哥有什麼本事三妻四妾啊,前幾日還听說他到處借銀子,說要替弟弟還賭債,否則家里的田契、房契給弟弟拿走,一家子人往後不知道要靠什麼吃飯,往哪兒落腳呢。」
「說起這林大哥也當真可憐,從小餅繼給林家當養子,好日子沒過上幾天,林家夫婦就生養了自己的兒子林立,從此他就被當成下人對待,弟弟念書他打柴,弟弟吃雞他連湯都沒得喝。
「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熬到長大成人,娶了房賢慧妻子,用妻子的嫁妝買下兩畝薄田,還生了個兒子,以為苦日子就要走到底,沒想到弟弟連秀才都考不上,還染上賭博惡習,十賭九輸吶,如今偏又發生這等事,唉……真不曉得他前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吃盡苦頭。」
「怪誰,命吶,半點不由人。」
屋子里,老婦人突然大聲哭號起來。
「我孝順的兒啊,你這一走,爹娘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呀……」
老先生也別過身子,暗地垂淚,似埋怨也似說與人听地大聲呢喃,「早講了,這媳婦家里是殺豬的,從小到大那凶殘事兒看得多,心也硬啦,你偏要貪圖那點嫁妝,現在連兒子的命都害了,我的兒啊……爹娘悔不當初吶。」
旁邊的林立安慰完母親又安慰父親,聲音哽咽道︰「爹娘,事已至此,請你們節哀,大哥是個孝子,若是黃泉之下有知,定然不舍你們為他這般傷心。」
賀心秧到處听壁角,所有人都一面倒地認定是林家嫂子殺死丈夫,眾口鑠金,她想,這個官老爺大概也要判定林家嫂子有罪了。
心底才這麼想著,那位縣太爺便開了口,「人不是林大嫂殺的!」
「什麼?!」門口觀望的百姓齊聲驚呼。
「宮大人,此話怎講?我爹娘可是親眼看見大嫂拿刀子砍死了大哥的呀。」
林立搶到縣太爺面前,怒聲辯駁,他個頭高,氣勢凜凜地站在縣太爺身前,大人馬上變成「小人」。
可他絲毫不畏縮,大步一踩,迎上前。「讓我解釋給你听。」
听見宮大人要開口解釋案情,外頭立時一片肅靜,大家全拉長耳朵,期待著這位在短短一個月余就成為百姓口中的神判青天大人,講出令人驚訝的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