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汾縣一夜大雨,山上土石沖刷而下,淹蓋了山腰、山腳下幾百戶人家,許多人逃生不及,一夜之間,汾縣死了千余人,那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這個時候也有土地過度開發的問題?那座山上種了什麼?」賀心秧一驚,她還以為破壞土地是現代人才會做的缺德事。
「你怎麼知道是因為山上種了什麼,才引發土石沖刷?」
賀心秧手指頭一翹,就往宮華額頭戳去。「你耍笨啊,我上課不是講解過土石流的問題,如果不是過度開發,大自然怎會輕易反撲?虧你還是神童,神你的大頭。」
爆華無辜地望著她,臉上有淡淡的苦笑。
「干嘛用這種眼光看我?」上課不專心,還敢裝無辜?
「問題不是我問的。」宮華放下湯勺,攤攤手。
「什麼?」
爆華指指後面,賀心秧旋過身,發現蕭瑛和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姑娘站在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把他們的對話听去多少。
那位姑娘身上穿著紫綾襖兒,外罩玄色緞紅比甲,一件湖水綠湘裙,襯得她雪膚香肌,嫵媚動人。
她的身材嬌小玲瓏,臉蛋俏麗生輝,微翹的唇角上方有一顆美人痣,瓜子臉兒、柳葉眉,好看得讓人心生嘆服。
可那雙丹鳳眼一眨不眨、滿臉警戒地望著賀心秧,好像賀心秧有搶劫她的意圖。
「說,你怎麼知道是因為山上種了什麼,才引發土石沖刷?」蕭瑛催促她回答。
看著兩人,蕭瑛心里竟生出幾分妒嫉,妒嫉她可以和宮華那樣自在談話,妒嫉兩人之間自然流露的親昵,雖然宮華只是個十歲小孩,可他還是很想知道,是怎樣的關系,能讓他們像親人般相處?
美女輕笑一聲,勾著蕭瑛的手,愛嬌說道︰「瑛哥哥,你別為難人家姑娘,誰會知道這個啊,想必方才那篇話,不過是看了幾本破書瞎扯的。」
美女不這樣說話,賀心秧還真的不想搭理他,兩百文錢的仇恨還在呢。可被美女這麼幾句一激,賀心秧就忍不住了。
「我不是瞎扯,而是實實在在知道,這麼簡單的事,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她用力點兩下自己的太陽穴。
言下之意是他們沒腦子?
輕輕一哂,看來她被惹火了,他喜歡看她圓圓的大眼楮燃起兩簇火光,喜歡看她比手畫腳、激動說話,更喜歡她講出來的每句話,她的每個理論都讓他再三驚艷。
不自覺地,他眉目含春,流露出幾分溫暖寵溺。
「說說,讓我見識見識小隻果的腦子,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美女覷了蕭瑛一眼。好溫暖呵……她沒見過他這樣專注認真的表情……心底警鐘敲起,她的眼底閃過一道銳光。
「第一,高山上,除非土石不利于長年喬木生長,否則在大自然的生生不息下,幾年內自會長出一片高大樹木,那些喬木為了要長得高,根就得扎得深,因此能夠將山上的土石牢牢抓緊。
「可人們為了自己的收益,往往燒山闢田,將大樹盡數砍去,用來種茶、種菜、種水果,而不管是茶葉、蔬菜或果樹,它們的根都不深,無法抓住泥土,當大雨沖刷下來,自然會把山上的土石都給帶下來。這個,就叫做大自然的反撲!」
後面那句,賀心秧講得鏗鏘有力。與大自然和平相處,是二十一世紀人類最重要的學習課題。
「誰知道是真是假。」美女不甘心,「哼」了一聲,靠在蕭瑛身上,帶著示威的目光直盯著她。
「是真的。」冷不防蕭瑛一句話,讓美女的笑容在臉上凝固。
賀心秧沒好氣地看著掛在蕭瑛身上的美女,乍見美女的好感全數被踢飛。
「所以呢?汾縣的高山上種了什麼?」
「茶。汾縣是個窮縣,多山少平原,年年的賦稅能繳個三、四成就很了不起了。幾年前,汾縣縣令挑了一座山,在那里種上十數棵茶樹,冬茶收成,發覺那里種出來的茶葉特別清香,價格比外頭貴上數倍,于是開始大力倡導百姓上山種茶。
「那座山幾乎都開闢成茶園,因此汾縣百姓的生活大大改善了,在感激縣太爺之際,還有人為縣太爺供長生牌位,沒想到如今會發生土石毀園的現象……現有謠言四下傳播,說是天咒。」
蕭瑛很清楚,那謠言是從哪里來的,他沒阻止,是因為樂見其成,因為……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鷸蛘相爭,他樂于當那個不勞而獲的漁夫。
「所以呢,現在怎麼辦?」宮華插話問。
「能怎麼辦,把樹種回去嘍。要種茶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毀山吶,人在世間生存,得懂得中庸之道,過與不及都糟,那話也不算謠言,那的確是天咒,老天爺在懲罰人們的過度貪婪。」
蕭瑛深思後緩慢點頭,是,他同意貪婪傷人,更同意貪婪可滅君。
扯出一朵若有似無的笑意,蕭瑛推開美女,向賀心秧走近,在她耳邊低聲問︰「有沒有認真按時服藥?」
賀心秧接連退後幾步,企圖拉開兩人距離,她還不想被美女的眼光給獵殺。「王爺說笑了,我敢不照做?小人的命雖賤,卻也是人生父母養,有人疼的呢。」
她退,他便進,他不同意,她就不能保留距離。
「看著也是,臉色紅潤多了。」
他一邊說一邊動手,眼看他的手就要掐上她的臉,他以為她要反抗的,但意外地並沒有,她只是緊閉雙眼,好像他要對她強行動粗似的,手停在她臉頰上方一寸處,他笑了。
居然沒捏下去?
賀心秧皺了皺眉頭,眼楮偷偷打開一條細縫,看見那個靠得自己很近的掌心,也看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垂下手,蕭瑛說︰「我以為你會躲。」
「我以為你會付銀子。」使用者付費,天經地義。
兩句接不在一塊兒的話,形成一個外人無法理解的小小秘密。
美女妒嫉著他們之間的親密氛圍,胸中一口怒氣堵著。
「哼,原來這位姑娘,只要有人付銀兩,就可以任人揉捏。」她臉上滿布鄙夷不屑。
她充滿敵意的口吻激出賀心秧的不滿,一向奉行以和為貴的賀心秧被惹出了幾分牛脾氣。
「是啊,姑娘要不要也來試試,挺好賺的呢。」
「下流,一個好端端的女子,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下作?不過是捏捏臉,又不是……」隻果刻意曖昧、刻意挑釁,更刻意貼近美女,她把臉停在那張美人臉前方兩公分,低聲淺笑。「哪天姑娘與夫婿共結連理,還得做比這個更下作幾百倍的事呢,到時怎麼辦?你不會拿著皮鞭、蠟燭,狠狠教訓夫婿吧?」
第十一章喜訊(2)
幾句話便擠對得美女臉紅心跳,這、這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這樣沒臉的話?!美女一跺腳,往別院里跑去。
賀心秧意有所指的在影射,可惜對方听不懂,她只能仰天大笑,自爽幾聲。
她朝美女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滿不在乎地拿起湯勺,替下一個來領粥的人把碗添滿。
不久,一位老人家拄著拐杖走到熱鍋前,賀心秧幫他把粥盛滿,宮華立刻接手,一邊扶著他,一邊端著熱碗往棚子走去。
見宮華離開,蕭瑛趕緊笑著叮嚀,「記得,解藥要連續吃七天,可千萬別漏掉一日,萬一毒發,本王概不負責。」
「如果王爺肯大人大量,一次就把我身上的毒解開,隻果會對王爺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恩圖報。」老調重彈,她都說得好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