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夫有方 第4頁

如果這是真的,她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忘記了,簡直是不可原諒。

「少夫人真的連小少爺都不記得了?」陪同在小主子身邊的女乃娘細心地觀察她的反應。

她看了一眼面前這名三十多歲的陌生婦人,惶惑地搖了搖頭。「我真的……是這個孩子的娘親?」

女乃娘這才肯定她確實忘了,否則不可能突然不認自己的親生骨肉,更何況小少爺還是支撐著少夫人活下去的力量。「那是當然了,小少爺可是少夫人懷胎十月所生下的,今年已經六歲了。」

「我不只是嫁了人……有相公和公婆,甚至還有……一個六歲的兒子……」湘裙用力敲著自己的腦袋,恨不得馬上想起全部的事。

璇玉趕忙拉住她的手。「這樣娘會疼的……」

「我太不應該了,竟把你給忘了。」她很過意不去地說。

他很懂事地說︰「我知道娘不是故意的。」

「謝謝你相信我……」以為這個孩子是在安慰自己,湘裙窩心地笑了笑。「我保證會盡快想起所有的事,還有關于璇玉的事。」

聞言,璇玉用兩丸漆黑到可以映照出景物的瞳仁,定定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彷佛窺見了什麼秘密般,像個老成的小大人,一臉正經八百地安慰母親。「娘想不起來也沒關系,這樣就好了。」

湘裙把這番話當做是孩子貼心的表現,心里更是愧疚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努力想起以前的事。」

「娘。」璇玉轉眼之間又像個六歲孩子,在母親懷中拚命撒嬌。

她遲疑一下,才伸手輕撫著據說是自己親生兒子的小小頭顱,也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快點找回所有的記憶。

「意外發生那天,小少爺不知怎麼一直哭著要出去找少夫人,怎麼哄都沒用,多半是母子連心,知曉少夫人出事了。」女乃娘笑嘆地說。

「真的嗎?」湘裙听了好感動。

雖然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周遭的人都識得她,那麼應該就不會錯了,自己真的是這個孩子的娘親。

盡避湘裙已經忘記懷胎生產的過程,也無法憶起為人母親是什麼樣的心情,不過她確實打從心底喜愛璇玉。

「……青兒到底是上哪兒去了?少夫人都醒來這麼久,怎麼還沒進房伺候?」女乃娘看了下房門,語出抱怨。

「或許她在忙別的事……」她隨口回道。

女乃娘覷了她一眼,早就想仗義執言了,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少夫人待府里的下人客氣,並不是壞事,只不過……身邊伺候的人很容易就騎到你頭上,忘了自己的身分。」

「呃,是……」湘裙一時不知該如何搭腔。

「少夫人到底是主子,該有的威嚴還是要有的。」其實是希望她的態度強硬些,別再那麼軟弱,一看就好欺負,更別說得到奴僕的尊重,不過女乃娘也擔心少夫人會誤以為是在指責她,只能盡量說得含蓄。

湘裙吶吶地說︰「我、我明白了。」

對于意外發生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性情又如何,她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璇玉從她胸前仰起小小臉蛋,神情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熟。「我會保護娘的。」

她不禁失笑。「我是個大人,可以保護自己。」

這麼可愛懂事的孩子,有誰會不喜愛,湘裙忍不住摟緊懷中這具小小軟軟的身子,一顆焦躁不安的心彷佛也漸漸沈澱下來了。

「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娘的……」璇玉將粉女敕的臉蛋埋在娘親的頸窩之間。

「好。」湘裙笑說。

就算真的有人會欺負她,也不能寄望一個孩子來保護自己,不過這句話像一股暖流般淌過胸口。

也許這就是血濃于水的母子親情。

第2章(1)

翌日一早——

崇德宮

進入午門,向東走,沿著皇宮南牆,有一排長方形的房舍,便是「內閣」,也就是大學士們處理政務文書的地方。

而其中一間房舍,則是內閣大學士之首瞿仲昂,唯一有票擬權,也是當今「首輔」的辦公所在。

在這座皇宮之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瞿仲昂表明想要休憩片刻,無論是假寐、打盹,絕對不能有些許驚擾,不管是其他大學士,或者文武百官、皇族貴冑,甚至是皇帝本人,就算有天大的事都得等著,連經過門前都必須躡手躡腳,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約莫半個時辰,只見坐在書案後頭,一手支額,閉眼小睡的瞿仲昂緩緩地掀開眼簾,眨了兩下,眼神已經完全清醒,不見睡意。

瞿仲昂動了動身軀,彷佛得到上天的啟示,迅速地動筆,在這份由大定府的官員所上書的奏章上寫下初步建議,解決了困擾數日的難題。

「有誰在外頭?」他擱下筆,揚聲問道。

在門外听候差遣的太監連忙應聲。「奴才在。」

「進來吧。」他合上手中的奏章。

太監推門而入,敬畏有加地來到瞿仲昂眼前。「大人有何吩咐?」

「把這份奏章交給李公公,恭請皇上批紅。」凡是大臣的奏章和首輔票擬的意見,都得經由內宮的稟筆太監呈交給皇帝。

「是。」太監雙手接過,馬上去辦。

待太監一走,瞿仲昂也跟著起身,來到外頭透氣,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見地位僅次于自己的次輔,年近六旬的姜大人迎面而來,唇畔的弧度往上揚了揚,故意停下腳步等候對方走近。

「還以為首輔大人又在「小憩」了,所以不敢過去打擾。」姜大人看著雖然身穿嚴肅的黑色章服,依舊是一派俊美風雅、玉樹臨風,宛如天之驕子的當朝首輔,明明年紀都可以當自己的兒子,卻身居內閣大學士之首,他是怎麼也不服氣,論起德高望重,應該非自己莫屬才對。

像是看透對方妒忌的心思,瞿仲昂噙著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意。「姜大人若是想找人品茗對奕,盡避差個人來說便是。」

「那怎麼成呢?」姜大人哼笑一聲。「萬一打斷了首輔大人的好夢,壞了大事,皇上怪罪下來,有誰擔待得起?」

這個姓瞿的之所以能坐上「首輔」之位,不是因為他十七歲高中狀元,二十二歲成為最年輕的內閣大學士,並在二十四歲坐上內閣大學士之首,仕途上可謂是平步青雲、一帆風順,而是傳聞他天生擁有一種「異能」,可以在夢境之中看見未來將會發生的事,那簡直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巧合罷了,偏偏又讓他說中不少事,皇上為此深信不疑,更是對其寵信有加。

瞿仲昂一臉戲謔地笑了箕。「若是真被打斷了,也是天意,不是姜大人的錯,毋須掛懷。」

「哼。」姜大人可一點都不領情,只要逮到機會,不忘語出嘲諷。「听說尊夫人幾天前所乘坐的馬車突然失控,還意外撞上榮國公夫人的馬車,導致她也受了傷,這件事首輔大人怎麼沒有事先在夢中看見,及早防範?」

他沒有動怒,佯嘆一聲。「或許這就是天意,賤內命中得遇上這一劫,只能慶幸榮國公夫人傷勢不重,也算是老天爺保佑。」

兩人唇舌交戰,你來我往了幾句,姜大人眼看在嘴巴上討不了便宜,只能惱恨在心,新仇舊恨再加一筆。

「……本官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他幢幢然地告辭。

直到看不見姜大人的身影,瞿仲昂唇畔的笑意才淡去,俊臉也透著深思,心想他方才質疑得沒錯,為何單單這一回沒有在夢境中預見會有意外發生,這種情況的確不太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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