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縈夢牽 第5頁

鐘重朝湖中央的小船揮了揮手,那模樣若是在人間見到,那真是恐怖極了。鬼招魂啊!就算那斗蓬下隱藏的是一具骷髏,也不怎麼奇怪的感覺。

轉生使連忙咳了聲,「咳……」

珍珠沒反應。

「咳!」

這次她听到了,慢慢地轉過身來,一見到他們,她不由得大叫一聲︰「哇!」

「哇!」轉生使卻叫得比她更大聲——眼前的珍珠可不是他見慣了的珍珠啊!

珍珠跳起來,看那樣子應該是想轉身逃跑,她壓根忘了自己正在湖中央,身形才動,人影已經噗通一聲落水。

「唉啊!」轉生使大叫,「電死她就算了,現在又要淹死她了!」

「噗……」狩魂使終于發出了聲音,似哭似笑,恐怖非凡,不過……是笑吧?那斗蓬不住抖動,看起來應該是笑。

轉生使甩甩頭,強壓下一股想罵人的沖動。怪怪!沒必要連笑也笑得這麼恐怖吧?

四周的幻影頓時消失,珍珠就摔在他們眼前,只見她不住地揮舞著手腳,模樣煞是驚慌。

「救命救命!我不會泅水啊!救命啊!」

「……」轉生使猛地一拍自己腦袋。真笨!沒想到珍珠卻比他還笨!

斗蓬朝她伸出手。

幸好,那看起來是一只「手」,跟活人很像的手,而不是一把枯柴骨頭。

「妳已經死了。」轉生使善意提醒道。

珍珠楞了一下。是啊,她已經死了。

然後她抬起頭,眼前那雙鞋……這雙鞋她可熟悉得很啊!

「就是你!」珍珠驀然尖叫。

可不是麼?就是這雙鞋的主人害她又死了一次,而且這一死還得死上五百年!

這位珍珠,有著一頭焦黑卷曲而且蓬松的頭發,隱隱還透著股焦味。

她原本白皙的臉全黑了,剩下一口白得不得了的牙齒跟一雙亮得嚇人的眸子。

「妳妳妳……」轉生使說不出話來了。

「我怎麼樣?!很丑很難看對吧?!」珍珠沒好氣地吼他,露出兩排明亮白牙,顯得有點鬼氣森森。「這還不是拜你們之賜!」

「呃……」轉生使搔搔頭,滿臉歉意。他都忘了珍珠才「剛剛死」,上次的死亡情狀慘烈,會變成這副好笑模樣也是理所當然。

「怪他!」轉生使連忙轉頭罵道︰「都是這位鐘大人不對!誰知道他會好死不死召喚雷電劈死妳,全是他的錯!」

珍珠怒視著眼前的斗蓬男子。這家伙是個什麼東西?人不人鬼不鬼……好吧,這是枉死城,任何模樣的鬼魂都不奇怪,可他一定要這麼陰陽怪氣嘛?

「好笑嗎?被雷劈成這副鬼模鬼樣一定很可笑吧?你笑啊笑啊!」

斗蓬靜靜地佇立著,也許那里面什麼也沒有,也許眼前只是一件會走路的斗蓬而已。

「……你到底帶他來干什麼?!」珍珠又氣又怒地朝著轉生使咆哮。

「我……我是冤枉的!他自己要進來的!苞我一點關系也沒有!」轉生使哇哇大叫,「我有叫他走,是他不肯走嘛!」

「那現在你已經看過本妃的笑話了,笑夠了吧?笑夠的話,你們可以退下了!」珍珠惱怒地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斗蓬輕晃一下,不知道到底代表什麼含意。

轉生使哭笑不得,想來他們大概有同樣的感覺。「珍珠……妳不是王妃了,妳已死去多年。」

「本妃記得……」咬牙切齒,怒氣再度洶涌而來。

她記得、她記得!她什麼都記得!她記得自己生前雙親如何疼惜、愛護,她記得生前王爺如何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

她更記得自己過去是如何的溫婉可人、如何的端莊柔順;可是她死了,受盡淒楚地死了,甚至連死後都不得安寧,好似上天蓄意作弄她,令她不能生、不能死,令她爆發出性格中最丑陋的一面,令她連自己的原本性格都找不回來。

她哀淒地哭道︰「反正我只是個倒霉鬼,不管轉世投胎當什麼都沒有用,注定要困在這枉死城永遠都不能離開!」

本來他真的打定主意不笑的,可是听到珍珠這孩子似的哭鬧,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身斗蓬不住抖動。

「吼!你終于還是笑了吧!」轉生使跟珍珠兩人怒火沖天地將茅頭指向他。

「你這無情無義殘酷冷血的家伙!」

「你連半點歉意也沒,竟然還當著苦主的面嘲笑人家!簡直……簡直不配當一只鬼!」

「笑吧笑吧!笑死你!」珍珠氣急敗壞地跺腳。「滾滾滾!全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們!就讓我一個人在這里住到地老天荒好了!」

「珍珠……」

「你不要說!」珍珠氣得鬼叫,「你要說什麼我全知道了!你又要說,很抱歉、絕對沒有下一次、下一次本官保證、發誓、萬無一失、絕對不會、包準不會、死都不會再出錯!你給我滾!」

轉生使啞口無言,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哭喪著臉在原地轉來轉去。「本官真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啊!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本官的事!本官盡了本分了,誰知會出這種差錯?本官委實……委實……」

「委實倒霉透了!快給我滾!」珍珠爆怒咆哮,手叉著腰,一副潑婦模樣。「還有你!你也給我滾!你來找我作啥?說你很對不起我?不小心劈到我也是萬不得已,誰叫我那麼倒霉剛好出生在那里?滾滾滾!我什麼都不想听!」

斗蓬人止住了笑,他的手在半空中輕輕一劃,幾個閃動著光芒的大字出現。

無識界。

「無識界?!」轉身使咆哮︰「那是關殺人犯的地方!」

「真的可以嗎?」珍珠卻似乎真的在考慮。「如果我被關在無識界,就好像睡著了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睡上五百年啊……跟王爺關在一起?」現在看起來那是個很不錯的選擇,能跟王爺關在一起五百年,到時候再一起轉世投胎,滿好的呀。

轉生使嚇了一跳,連忙使勁搖頭。「別傻了!那不是妳該去的地方,倘若妳去了那里,等妳醒來,妳什麼都不會記得,什麼也不知道,就只剩下一副空蕩蕩的魂魄,無思無識無嗔無念。」

人生本如夢,愛恨轉頭空。

半空再度出現這麼幾個字。

「話雖如此,但珍珠……」轉生使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他欲一言又止地跺跺腳,顯得無比煩亂。

狩魂使說的都對,人一旦死了,就該忘記過去的事情,該喝下孟婆湯離情忘義才對。可是……這是珍珠,她一心一意只想著再與王爺共續前緣,她一心一意只想守著自己的痴心痴情,這是就算當一株五百年的樹也無所謂的珍珠啊。

珍珠的怒氣消失了。她生前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沒想到死後卻像個潑婦一般怒叱兩個男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只知道自己仿佛籠中之鳥,這無謂的因獸之斗還要多久?

她沉默了,認命而絕望的表情。

她是該認命了,活著的時候無力掌控自己的命運,如今死了又哪來的力量?

五百年……即便是五千年,她也無力反抗啊。

「能跟王爺關在一起五百年也挺好的……」她慘然一笑,「勝過在此地日夜朝思暮想……」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轉生使惱怒地打斷她,「無識界也不是妳說去就能去的!妳知道有多少關在無識界的鬼魂到頭來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原靈一點一點散去,到頭來什麼也沒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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