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落完了他們的十大罪狀,那些官兵們氣已經先虛了一半,但是官兵終究還是官兵,總不能任賊人直闖縣衙,於是一場大戰就此展開。只見卓十三仗劍在手,他左一招飛龍在天、右一招戰龍在野,大黃馬雖已年邁,但卻依然勇猛難擋。不到半刻之間,縣衙的官兵們已經全被打得落花流水——」
听說書的人全都大聲叫好,古餃玉站在一旁,也跟著拍手起哄。雖然故事的內容她听不太明白,但是看到這麼多人興高采烈地鼓掌叫好,她卻是高興極了,真希望妹妹也在場,她要是看到這麼多人,一定跟她一樣開心!
說來也真奇怪,外頭這麼好玩,真不懂妹妹怎麼老愛躲在那暗無天日的小屋子里念些怪里怪氣的文字?
她還來不及細想,說書先生又已經接下去說了,說得真是又精采又有趣。
「話說卓十三將官兵們打散,頓時那些助紂為虐的官兵們四下奔逃啊!就在這時候,天空閃起巨雷,乾旱的山東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看倌們,你們說神不神奇!乾旱了一整年啊,卻在卓十三闖進縣衙的時候下起大雨!只見卓十三飛腿踢開了縣衙大門,里面陰氣森森,半個人也沒有,他四下找尋,要將那無恥縣官跟糧官抓出來——」
筆事說得正精采,大家全都聚精會神听著、看著說書先生的一舉一動,誰知道這時候市集里卻搶近一條人影,他縱腿飛身狂奔,後頭還跟著一大群官兵!
頓時前方的市集先鬧了起來,官兵們打翻了不少攤子,那人的身影卻像是飛一樣,飛掠過說書先生的小攤——
「站住!站住!不要跑!」官兵們扯開嗓門咆哮道。
「快拿住他!他是朝廷欽犯卓十三!抓到者重重有賞!」
靜謐的小院于里悄然無聲,愈是靠近檀香的氣息愈是濃厚,等走進院子里,檀香的味道竟已經薰得人有些頭暈目眩,難受起來。
迸家老爺走到屋子前面,先是謹慎地側耳傾听里頭的聲音,過了半晌,小屋子里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響,他轉頭蹙起眉問身旁的丫鬟︰「小姐多久沒出來了?」
「二小姐打從昨兒個一大早便吩咐我們不許打擾。」
「什麼?一天一夜了?」
丫鬟點點頭,表情有些為難。「老爺,二小姐近日脾氣身子都不大好,您真的要……」
「眼下由不得我要不要了。」古老爺懊喪地嘆口氣。他想了想,伸手輕輕敲敲房門。「蔫兒?蔫兒?」
房里還是沒有聲音,眼下日正當中,但不知怎麼地,站在這屋子前,他卻總覺得一股寒意不住從腳底往上竄。
他低下頭,有些困難地吞咽了一下才開口︰「蔫兒,爹……有求於你……」
良久之後,房里終於有了聲音,她冷冷地開口︰「爹,女兒早已說過一個月內不再見外客。」
「爹知道爹知道啊,乖女兒,都怪你那痴呆的姊姊惹事,她竟將人家送來的龍金搶了去用,咱們賠不起,只好……」
房內傳來幽然嘆氣聲,又過了好半晌才又繼續︰「是誰?」
「不知道,只知道絕非普通人家。女兒啊——」
「知道了,您先去安撫客人吧,女兒很快出來。」
迸老爺大喜過望,連忙點點頭,卻又想起女兒見不到自己的面,只得疊聲說道︰「爹這就去,你慢慢來!慢慢來!」
屋子里的人沉默了,她撅撅然起身,只覺得渾身無力,不勝虛弱,又是一聲嘆息。古蔫兒喚來丫︰「替我上點胭脂吧。」
丫鬟小月看著主人蒼白如雪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心疼。她手上忙著替主人梳粧,忍不住嘆口氣︰「小姐,您太勞累了。瞧,您的發絲又乾又燥,而且掉了好多,您的臉色這麼慘白,再這樣下去,小月怕您的身子骨受不了啊!」
「不礙事……」
「小姐……」
「別說了,快幫我弄好吧。幫我戴上頭紗,我不想見人。」
「是……」
小月幽幽嘆口氣,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面紗。
「走吧。」
小月攙扶著她的手,感受到一陣涼意從她的手中傳來。那冷,是完全沒有溫度的冷!小月不由得微微瑟縮了一下。
迸蔫兒微微苦笑。「連你也怕?」
「不,小月不怕。」丫鬟連忙搖頭。「只是……心疼小姐……」
迸蔫兒看著眼前的小丫鬟。她來到古家伺候她不過兩年多,但是卻待她猶如親人,這份情誼,連自己的父親也沒給過她。
她點點頭,難得的露出了一抹溫柔的微笑望著小月。「這事兒別說了,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吧。是誰來求見你可知道?」
「小月不知道,不過剛剛听大小姐的貼身丫鬢平兒說起,好像是富貴人家,那位夫人一直坐在轎子里沒見到人,倒是跟著那位夫人來的管事先生,好像是個厲害人物……唉,都怪大小姐不知怎麼地,硬是拿走了人家送來的黃金,否則您也不必這麼辛苦了。」
迸蔫兒想了想,終於起身。「姊姊想必是無意的,她天真得緊。」
「如果只是天真那倒也罷了……」小月欲言又止,看了小姐一眼,還是住嘴不敢往下說。
迸蔫兒什麼也沒說,她知道府里這些人個個都是討厭姊姊的。古餃玉又痴又傻,鎮日總管著要吃要喝,又不肯乖乖待在府里面,這些年不知道已經惹出了多少是非,也難為這些下人得天天守著、追著她。
但是……古餃玉不會永遠都這樣的!她知道,只可惜旁人都不知道,或者他們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於是,她再度輕輕嘆息,扶著丫鬟的手,輕聲說道︰「走吧。」
大廳之前的精巧軟轎依然安靜地停放著,算來他們到這里也一個多時辰了,轎子里的人一直耐心地靜靜等候著,想必這件事對她的確非常要緊。
迸家老爺在廳里來回踱步,軟轎里的人愈是有耐心,他心里愈覺得不妥……是什麼樣的高宮貴爵來到此地?如果女兒所說的答案不是這位夫人想听的,那麼又會有什麼結果?
想來想去他又覺得有些後悔了,後悔不該莽撞答應,更後悔剛剛沒先跟女兒商量一下。
沒多久,古家二小姐在奴婢的陪伴下來到大廳。她穩穩端坐在大廳里,臉上罩著朦朧面紗。
隨著軟轎而來的管事先生大喜過望,連忙上前︰「相者辛苦了!我家安人有事求教。」
「我知道,我爹都已經告訴我了。」古蔫兒冷冷地回答,眼光轉向軟轎。「既然安人不肯離開軟轎,想必是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但看不到相貌,我又如何能為安人看相?」
「這……」管事先生猶豫了一下,回頭望向軟轎,只見軟轎的簾子微微動了一下,管事先生立刻點點頭。「我先去跟安人商量一下,馬上給相者回覆。」
只見管事先生動作極為俐落地跑到軟轎旁,耳朵貼在軟轎的小窗子上,他不住點頭,過了半晌又跑了回來。
「安人請小的跟相者致歉,實有萬不得已的理由必須待在軟轎里。如果相者非看安人相貌不可,那就請相者找個僻靜所在支開旁人,安人當立刻現身相見。」
迸蔫兒微蹙起眉。她連皇帝都見過了,還有什麼人是她不能見的?這轎子里的人來歷倒真是引人遐思了。
「爹。」
迸家老爺嘆口氣。「我叫人去備下書房,請貴府安人移駕書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