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深沉的睡眠之前,暗梟的聲音還在耳畔繚繞,像只惱人的蒼蠅一般碟碟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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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拉斯維加斯的禮堂里,神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很美,穿著高雅禮服的風瀲灩像是從天而降的女神,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衣服很好看,看得出來的確是高級手工設計制作,暗梟沒有騙她,他真的想給她最好的——至少在物質方面的確如此。
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精致鑽石首飾,戴在她縴細的頸項上,閃爍生輝,更將她襯托得高貴美艷。只是當他親手將鑽石項挺掛在她雪白的頸項上時,不知為什麼,她竟有窒息的感覺……
風琴手奏起莊嚴的結婚進行曲,紅毯的另一端,暗梟正靜靜地望著她;他的表情莫測高深,跟素日一樣,看不出來他究竟想些什麼?
她似乎也不太在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了,怎麼會變化得如此之快?前一刻她還為他抱不平。為他犧牲了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事業,現在她卻又不在意他的感覺了。
到底是她善變?還是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有想像中的感情?
臂禮的只有一個人,那是關寧夜。
他抱著小樂,沉默地站在教堂前方。
必寧夜看起來終于有些憔悴了,雖然他身上的西裝依然雪白筆挺,袖口上依然有著素雅的金色袖扣。他受傷的手臂掛在胸前,他臉上的胡渣沒刮干淨,他原本斯文俊秀的臉增加了幾分陰郁氣質……
必寧夜看起來不像來參加婚禮,而像是參加葬禮。
她深吸一口氣,捧花細致而復雜的香氣讓她的心神鎮定不少。
她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她的決定,她愛暗梟,雖然這感情來得如此倉卒、如此令人措手不及,但他們之間擁有愛情,這是無庸置疑的!
放棄軍階、放棄過去的生活也沒什麼……
那為什麼她的腳步會如此遲疑?
暗梟默默地看著她,仍是渾然沒有表情的眸子。不知道為什麼,他那一度讓她心悅讓她著迷的深邃眼神,如今看起來卻有些可怕!
他,一定要這麼深沉嗎?未來的幾十年,這種深邃的、看不出內容的眼神,將帶給她什麼樣的生活?
突然,暗梟露出微笑,朝她伸出手。那表情像是某種保證,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呼出緊張的氣息,回他一朵僵硬的微笑,緩緩地往前邁進。
終于站定,神父開口了︰
「今天,在神的見證下,我為你們兩位證婚,對這段婚姻有意見的人,請現在開口,否則請保持一生沉默……」
神父所說的話,一字一句打在關寧夜心上。他的心正在大聲吶喊,正在咆哮抗議著,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風瀲灩不是肯听勸的女人,她只听從自己的心。如果暗梟可以讓她放棄軍階、可以讓她放棄一切,那麼他又憑什麼以為他現在開口能改變什麼?
他要維持起碼的尊嚴……現在,他也只剩下這破碎的尊嚴了!
「很好,在神的見證下,我宣布你們——」
「我反對!」教堂門口傳來男子冷冽的聲音。
所有人同時回頭,風瀲灩惜愕地看到克朗——那個教冷雲霓心碎的男人。
「你!」
「我反對。」克朗……或者該說裴勝海,邁著大步走到他們面前,他的目光冷冽而嚴峻地注視著暗梟,而他的身後,正跟著那兩名神經兮兮的雙胞胎。
她頓時明白了。
猛然回頭看著暗梟,他的臉上沒有愧疚,相反的,他的臉上充滿了殺氣!餅去,他殺過裴勝海一次沒成功,現在他也沒打算放棄!
天!那充滿殺氣的目光令人膽寒!風瀲灩愕然注視著他……這男人,跟她拼了命護衛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到底是她盲目?還是他太深沉?
捧花落在地上,風瀲灩肩上似乎卸下了無形的重擔——她高興,也難過。極端矛盾的心情,竟讓她霎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
「他以前是勝海的得意門生耶!」鷹三說。
「就是說!簡直沒有人性,竟然弒師!這種人,要是在古時候早就被五馬分尸了!」鷹五說。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能傷害無辜的小孩!」
「誰要傷害無辜的小孩?我們是救他耶!」雙生子之一(已經搞不清楚誰是誰了)沒好氣嚷道︰「你以為他只跟我們結仇?他的仇家多得是!扁是他們梟幫自己內部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干掉他了,我們是想保護小樂,誰知道你這麼多事!」
「我們是看著小樂母親安雅的分上才出手幫忙,要不然……哼!我們才懶得理他的死活!」
從簡單的對話里,已經可以听出善惡分明。
風瀲灩回頭,默默地看著暗梟。他跟裴勝海面對面,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仿佛打算就這樣對峙一生一世。
「所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暗梟沒有回答,他冷冽地看著裴勝海,殺氣騰騰的。
裴勝海注視這個自己過去的學生,心中竟然沒有半點恨意,只感到深深的悲哀。
「我不想問你為什麼殺我,這都沒有意義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已經退出鷹族。」
「你?退出鷹族?哈!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是真的!」鷹三沒好氣地嚷道︰「這都要感謝你!不是你把勝海弄得死不死活不活,他也不會退出鷹族!如果你知道鷹眼有多生氣,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別想騙我。」暗梟冷笑著說道︰「你在鷹族地位僅次于鷹眼,你會放棄辛苦經營十多年的地位?」
裴勝海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我要來解決這件事。」
「你想殺了我?」
「本來我是打算殺了你沒錯。」裴勝海嘆息一聲,目光轉向風瀲灩跟小樂。「不過現在我改變了主意,只要你肯答應從此不再出現在我生命中,我可以不追究過去的事。」
「辦不到!」
這一句辦不到,讓風瀲灩整個人震了一下。
「我X你還真不知好歹!」
「現在你四面楚歌,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我們願意放你一馬,已經給足了你面子。為了這件事,勝海跟鷹眼求了多久,如果不是看在安雅——」
「住口!不準提她的名字!」
「為什麼不準提?」鷹五冷笑道︰「因為安雅比你有良心?因為你害死了安雅?當初如果不是安雅從中破壞,勝海也活不到現在!你跟安雅過去都是鷹族的人,她為了愛情跟你一起走,但她的心卻還在鷹族,結果呢?你害死了她!」
「不是這樣!是他!」暗梟憤怒咆哮,指著裴勝海,眼楮紅得幾乎要噴出火來。「是他勾引安雅!是他讓安雅背叛了我!」
風瀲灩倒抽一口冷氣。天哪……這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啊!
裴勝海看著自己過去的徒弟,眼中滿是傷痛。
「老天!布萊德,你心里到底想些什麼?安雅有多麼愛你,你竟連這種侮辱她的話也說得出來!」
「你別想騙我!別想將安雅的死怪罪在我頭上!我親眼看見!我親眼看見你們私會!」
「是,我的確跟安雅見過幾次面。」裴勝海苦笑。「那又怎麼樣?安雅也是我的學生,她懷孕了、她的寶寶已經五個月了,她來跟我分享喜悅,有錯嗎?」
「哼!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怎麼不說你是如何鼓動安雅離開我?怎麼不說你如何教唆安雅背叛我?!如果安雅不是受了你的誘惑,她又怎麼會在最後關頭救了你卻賠上自己的命?!」
「你這家伙太強詞奪理了!」鷹三跟鷹五氣得直跳腳。「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不怕晚上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