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們做什麼事都在一起,怎麼現在卻要分開了呢?
「傻孩子,又不是生離死別……」
「大姐……」
衣不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回廊外,只留下一陣她身上特有的幽香,悠悠緲緲,像是天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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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望著妹妹飛躍上梁的輕靈身影,衣不悔不由得輕輕嘆口氣。
其實怎麼會不想走呢?只不過她走不開啊!
爹的身子向來不好,他是抑郁成病,為的是一直沒有完成、也似乎沒機會完成的心願;小媽是個好女人;但卻不是個好妻子,每當爹爹發病,小媽總是嚇得哭天搶地,也只會嚇得哭天搶地。這樣的處境,她怎能說走就走?
她羨慕不倦的瀟灑,說走就走,盡避不倦的膽子是那麼的小。
影子還在屋檐上行走,像是猶豫著什麼,不過看起來更像是讓背上那大包袱給壓得走不快。
不悔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小丫頭,帶著那一大包各式兵器暗器管什麼用?臨陣對敵的時刻,難道人家還讓你一件一件取出來?
說不擔心是假的;不倦毫無江湖經驗,從小到大唯一勉強算見過的江湖人數不出十個,而其中八個還是上個月前來投宿的少林和尚。當那些少林和尚興致勃勃地談起武林大會,看到不倦眼里那分光采,她已經知道自己是攔不住妹妹的。
不倦哪里會管爹爹的身子,又哪里肯管小媽的呼天搶地呢?她芳華正盛,滿心只想著出去闖蕩江湖,這分傻子膽量說到底畢竟也是自己給了她的。
想到這里,衣不悔不由得黯然……在人前她不願意承認,但私底下卻知道不倦說得很對,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嫁了嘛?
婚期轉眼即到,小媽都已經開始囑咐下人幫她準備嫁裳了,她卻連對方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正嘆口氣,卻听到後堂里傳來小媽驚天動地的呼喊聲︰「來人!快來人!不得了啦!」
衣不悔微一跺腳!這小丫頭,莫不是又闖了什麼禍?
「快來人啊!不倦走啦!她把祖女乃女乃給我的‘金鈴簪’也帶走啦!」唉……這丫頭什麼不好帶,竟然偷走了祖傳的「金鈴簪」!她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大包袱里面到底還藏著多少無影莊的鎮莊之寶……
丙不其然,無影莊的莊主此刻也正大發雷霆——
「不倦!你把‘神仙印’弄哪兒去啦?!不倦?!人呢?不倦……」
★★★
湖北武當山下
小城名為「茶鋪鎮」;進了城,發現果然鎮如其名,三步兩步林立著小小茶鋪,長相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便是鋪子外頭掛著偌大的」茶」字。
原來武當山除了武當派名震天下,還盛產茶葉,平素除了武林人士在此出入之外,往來的都是來自各地的茶商。
時至黃昏,家家戶戶屋頂上繚繞著紫灰色炊煙,小城里四處散發著食物跟茶葉的香氣,一片安居樂業的好景,全然看不出不遠處的山上便是名動天下的武林聖地。
白衣少年背著偌大包袱,一匹小馬已經走得氣喘吁吁,人馬俱疲;他的腰幾乎無法從馬上直起,只得半坐半趴地伏在馬背上。
終于進了城,少年的精神稍稍振作,四處找尋合適的客棧。
「茶鋪鎮」不算大,幾家略具規模的客棧前都已經拴著不少馬匹,看來已經有許多人早他一步先到了。少年的眉頭蹙了起來;他已經奔波了半個多月,餐風露宿的日子實在過怕了,多渴望能找個地方好好歇息歇息。
「小爺,進來喝杯茶吧!」
一間顯然小得許多的客棧,店小二站在門口對著他笑盈盈地喊︰」上好的茶唷!」
少年輕踢馬月復,小馬無精打采地上前。
「小二,可還有上房?」
「上房可就沒啦,爺……」
小二同情地看著少年灰敗的臉色。
「爺走了很遠的路吧?您來晚了,咱們這茶鋪鎮可說給佔滿啦!別說上房,連問下房也難找得很哪!爺啊,您先下來喝杯茶,讓小二我給您想想法子可好?」
「也好……」
少年跳下馬,背上的包袱壓得他快抬不起頭了,只能將韁繩交給店小二。「勞煩你照顧了,給他上好的草料跟飲水。」
「沒問題、沒問題!小爺里面請!」
才一踏進小客棧,少年便愣了一下。客棧廳堂里整齊地排著四排桌子,兩邊的人臉色不善地各自瞪著對方;雖然場面安靜,但卻隱隱飄散著火藥味。
「爺您這邊請!」
「慢著!」
左方一名粗黑漢子粗魯地喊了起來。「這位小兄弟是哪一方的人馬?先說好來,可別到時候誤傷了自家人。」
少年愣愣地答不出話來,倒是店小二機靈得很,拍拍少年背上的包袱說道︰「我說這位大爺,您一看也知道這位小爺是生意人,可不是什麼江湖好漢啊!」
少年連忙點頭。
「是啊是啊!在下不過是路過此地的小生意人,跟哪幫哪派都沒關系。」
「既然這樣,那就請小兄弟往樓上坐去吧,刀劍無眼哪!」
「呸!」
黑漢子正說著,右方一名白發老翁氣不過,猛一拍桌子跳腳道︰「巫江老二,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這客棧是你的不成?不是自己人便不許坐?天底下哪有此等道理?!來來來!小兄弟,老朽這兒有位子,你過來坐下!」「不許坐!你要是坐下了,到時候打起來,白刀子人紅刀子出的可別怨人!」
少年愣愣地站在那里,頓時整間客棧的人吵吵嚷嚷起來,一邊要他坐下,另一邊不許他坐下;少年嘆口氣,將背上的包袱放下,對著店小二苦笑——
「小二哥,你說這怎麼是好?我該坐呢?還是站著?」
「這這這……我看小爺您還是樓上坐吧。」小二抬頭看二樓,只可惜那里早已經人滿為患,大家都興致勃勃地看著樓下,沒人肯離開。
見那少年還在原地躊躇,黑漢子氣不過,也猛一拍桌子吼道︰「老子叫你上樓!」他的勁道大得很,這一拍,竟然將一截桌角硬生生切了下來。
「我說不許上!」
白頭老翁立刻還以顏色。
雙方人馬霍地起身,刀劍出鞘的聲音嚇得店小二連忙縮在少年身後大嚷︰
「各位爺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沒什麼好說的!白老頭,你一心向著邪教歪魔,是不是邪教派來的臥底?!」
「我呸!巫江老二,你也太托大了!以為巫江附近沒人治得了你,你便目中無人了嗎!我白俊豐雖然不是什麼響當當的人物,但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更何況老朽幾時說過一心向著邪教?老朽不過說武當的枯木道長年事已高,恐怕敵不過這次的武林大會邪教所派出來的刀寒星而已!」
「我才呸!刀寒星是個什麼東西?!怎麼可能敵得過枯木道長!就算枯木道長年事已高,難道你不知道聖劍山莊的少莊主劍無名是他的關門弟子嗎?我就不信劍少俠會輸給刀寒星!」
邪教的刀寒星?聖劍山莊的劍無名?
背著包袱的少年眼光不由得一亮!索性放下包袱,就站在原地興致盎然地听著。
「我呸你的呸!劍無名雖然是近年武林少見的青年才俊,但是刀寒星成名已久,你沒听過‘一刀傾城’嗎?兩年前刀寒星在‘絡城’與陝西駝子一戰,一刀便劈斷了絡城大半城池!劍無名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怎麼跟刀寒星一較高下?!」
「我呸你的呸的呸的呸!死老頭子!你腦子里塞的都是茅坑里的石頭!」
「我才呸你的呸的呸的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