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們先走吧,小可看起來不行了,你看她!」
「那里面到底有什麼?小可突然頭痛是因為那個東西嗎?小可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你看起來好恐怖!」檸檬嚇壞了,她從來沒看過孟可哭,也沒看過孟可生病,可是現在孟可的樣子真是恐怖,整張臉都是死白的,連嘴唇都泛著青紫色。
突然,圖書室的門微微地震動起來,感覺上像是里面有什麼東西,也許是滿屋子的洪水,也許是滿屋子的泥土就要沖出來的樣子。
「哇!」孟可大叫一聲,搗著頭撲倒在地上。「好痛啊!」她掙扎著想離開卻辦不到,而檸檬已經真的嚇哭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們快想想辦法!快帶小可離開這里!她快死掉了!」
長谷川此時顧不得櫻塚壑了,他連忙轉身從地上一把抱起孟可。「少爺!快走!」
門的震動愈來愈大,伴隨著劇烈敲打的聲音,看樣子隨時都會被沖破。
「快帶他們走。」櫻塚壑低低說著,他的手沒離開過門,現在不只他的手在發光了,連他整個身體都籠罩在奇異的光芒中,他口中喃喃自語地念著咒語,而他的額際開始有汗珠滴落。
長谷川抱著孟可沒命地往樓梯口跑,明明不到一百公尺的路,感覺卻是異常的漫長。檸檬哭著跟在他身後。
驀地,砰地一聲,有什麼東西沖破了圖書室的門,長谷川的腳步停了、檸檬的腳步也停了——
有什麼東西正朝他們過來了,他們不敢回頭,兩人就像木頭人一樣呆呆地站著,渾身不住地發顫。
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過來了,伴隨著陣陣惡寒、陣陣惡臭,兩人瞪大了雙眼,勉強移動頭部微微側著看著對方,眼中的恐懼是那麼明顯,因為他們都听到了那無聲的聲音……
刷……刷……刷……
那是什麼東西在走動的聲音,長長的拖在地上,很慢很慢的,那種奇特的慢動作帶著無止無境的恐懼感……
他們不斷的喘息著,不是因為跑步,而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深深恐懼——有什麼極為邪惡的東西靠近他們了,一步一步的,伴隨著那無聲、卻遠比有聲更恐怖的聲音——他們好像聾了,周遭的聲音完全都听不見了,只听得到那刷……刷……刷……
「幽復不合。顯復不明。名即不惜。利即不爭。辱之不忿。寵之不榮。散復不壞。聚復不並。高而不危。下而平。夾而無伴。廣而異成。殺即不死。活即不生。白發非老。少復非嬰。視之不見其體。听之不聞其聲。大身彌輪八極愛塞空庭。小則針穴里走馬。塵里藏形嘆。海變成蘇酪。指地琉璃水精。捻山即知斤兩豁。海總作空坑。微塵算得其數。心知一切眾生。天宮樓閣指即化城……」
櫻塚壑誦經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們似乎稍稍恢復了知覺,但卻依然沒有勇氣回頭。長谷川告訴自己回頭啊回頭啊!他的少爺、他所監護的人櫻塚壑就在他身後,他必須照顧他,他不能丟下他不管……
但他回不了頭,他太害怕了。
「快走!快走!」櫻塚壑的聲音竟然也透出一股慌張,他從來都不慌張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真的有山崩在他面前,他還是那麼的冷靜自若,但現在他卻慌張了。
「快走——听之不聞其聲。大身彌輪八極畟塞空庭。小則針穴里走馬。塵里藏形噀。海變成蘇酪。指地琉璃水精。捻山即知斤兩豁。海總作空坑。微塵算得其數。心知一切眾生。天宮樓閣指即化城……」
「我不能……」長谷川咬著牙,他深深,深深地吸進了勇氣,冰冷的空氣充滿了他的肺,他終于硬著頭皮開口︰「我不能丟下你……媽的!跟你拚了!」他說著猛然轉身——
「滾開!」突然,他還沒轉過身呢,樓梯口已經有人咆哮出怒吼。
就在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一條人影驀然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他揮舞著雙手,身影看起來好巨大。「快給我滾開!這里不是你們可以撒野的地方!給我滾開!」
驀地,櫻塚壑的身體軟了下來,他們全都松了口氣地軟倒在地上,像是肩上的重壓突然被拿掉了似的。
手電筒的燈光照亮了來人的臉,那是應該還在醫院的校工老劉。
他正滿臉通紅、氣喘連連地狠狠瞪著他們。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劉伯伯,你真的沒事了嗎?醫院讓你出院?」
「我當然沒事了,不然怎麼會在這里。」校工老劉頭上還纏著繃帶,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整個人看起來倒還算正常,只是很難想像剛剛那巨大的咆哮聲會出自這麼一個瘦小又受傷的老頭口中。
警衛室里茶壺嗚嗚嗚地叫著,老劉轉身忙碌地張羅著茶水。
「劉伯伯,你不用忙了,我們很快就要回家了。」
「你們早就該回家了!」他有點生氣地說道,「這麼晚了,你們幾個三更半夜在這里做什麼?還有,這個男人是誰?」
「咦!」孟可詫異地回答︰「劉伯伯,你不認識他了?他是長谷川啊,從一開學就每天到學校接我們下課的人啊,你怎麼連這個也不記得了?」
「是嗎?」老劉的手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灑在他手上,他卻連哼都沒哼半聲,只是繼續他泡茶的工作。「唉!人老了,年紀大了,記憶力真的不行嘍,竟然連這種事情也會忘記。」
孟可的手不自覺地揉揉自己的額頭,是剛剛的刺痛還沒消失嗎?之前只要「特異情況」一解除,她的頭疼也就隨之消失了,這次為什麼沒有呢?雖然這種輕微的刺痛跟劇烈的頭痛完全無法相比,但還是讓她不自覺地不斷揉著額頭。
「小可,你的頭沒事吧?還是很難過嗎?」檸檬憂心地望著她,就在這時候,她看到校工老劉的手背上已經起了水泡。「劉伯伯!你的手!」
「啊?」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那只年邁的手上,那一小片水泡看起來是嚴重燙傷所導致的,櫻塚壑的雙眼凝重地注視著眼前的校工,而孟可則錯愕地釘著眼前的老人——不……不會的!不可能的!這明明是校工老劉,他不可能是……不可能是惡鬼!
「長谷川先生,您能帶檸檬去醫務室拿點藥膏嗎?教務處應該還有人留守吧。」櫻塚壑突然這麼說道。
如果他真的是希望他們去拿藥膏的話,怎麼說都該是由檸檬或者孟可帶長谷川去才對,怎麼會是由長谷川帶路呢?他根本不是這學校的學生,而且在這種非常時期,任誰都知道教務處根本不可能有人留守。
但長谷川听懂了他的意思,他這不擅說謊、不擅編織借口的少爺也只能想出這麼蹩腳的理由來支開他們了。「檸檬,我們走吧,這位老先生的手傷很嚴重勒,不好好處理的話會感染的唷。」
檸檬傻傻地點頭,很快起身跟著長谷川定了。
警衛室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或者說兩個人,跟一只鬼。
孟可一直愣愣地望著校工劉伯伯,不知不覺地掉下淚來。「他……劉伯伯……」她開口,卻哽咽得說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死了,」櫻塚壑淡淡地說道,戒備地望著眼前的老人。
「我還是太粗心了……」穿著校工老劉身體的鬼魂嘆口氣,他望著自己手上的傷痕,感覺竟然像是有點懷念似的微微笑了起來。「我都忘了有身體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