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追誰跑誰愛誰 第23頁

但是中午出門前,他終于還是忍不住打電話到華盼盼工作的會計師事務所。接電話的人說華盼盼已經很多天沒上班了,他打電話到家里卻也沒人接電話。他心里好著急,生怕華盼盼出了什麼事。一方面,他安慰自己別過于杞人憂天,另一方面,他的心卻早已經飛到華盼盼的身邊。

走回咖啡廳,劉先生已經走了。雷穎懊惱地深嘆一口氣,真不知道自己還要搞砸多少事情,再這樣下去,他的一切都會毀了的。

他站在咖啡廳門。思考了很久,腦海里充滿了華盼盼的一顰一笑——他不能再等了,也許盼盼病了、也許她哭得太傷心、也許她自殺了也說不定!

想到那種種的可能,雷穎再也壓抑不住心里的沖動,便隨手攔了一部車,往華盼盼的住處沖去。

他頭昏了!心髒跳動的速度是平常的三倍,車子行進的速度當然也是平常的三倍。莊堯開始懷疑自己可能會因為心髒病發而死,而他家牆上會掛著席露貞送的「英年早逝」牌匾。

「我好生氣啊——」席露貞降下窗戶,對著窗外的海風大吼。「我氣死了!我氣瘋!我氣得快變成神經病了!可惡!混蛋!去死吧!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大混蛋!大——混——蛋——」

吼完了,但是顯然她的怒氣還沒有消逝。她的眼楮冒著火星,死命地盯著方向盤,惱怒地咒罵︰「大可惡了!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丈夫,他們都是我最愛的人,而他們做了什麼?他們背叛我!他們背著我私通!當我是笨蛋、當我是白痴!枉費我對他們付出了全心全意。可他們是怎麼回報我的?他們根本不當我是一回事!把我當成死人一樣看待!我真的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啊——」她邊罵邊尖叫,手還不停用力地敲著方向,可怕的怒氣敲得那方向盤撲撲通通的響,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她敲得一命嗚呼。

莊堯臉色慘白地瞪著那個方向盤,心里哀求著上帝讓他活過這一次。

席露貞開著車子,那車子走在海岸的懸岩邊上,輪子和懸崖只距離不到五公分,可說是險象環生。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要掉到懸崖下面去了,可是席露貞一點也不在意。她瘋了似的咒罵、瘋了似的踩油門,好像這樣便可以減輕她心里的痛苦似的。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他們難道沒有心嗎?他們難道不知道我會心痛嗎?」席露貞還在罵,眼里卻流不出半點淚水,因為淚水才到眼眶,已經被那火熱的怒氣給蒸發了。

邵小北坐在車子後座不動如山,好像這種事情很平常,好像席露貞開車的速度是四十公里而不是一百四十公里。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輕松,而莊堯卻快要昏倒了。

莊堯想攔住席露貞,但是車子太靠近懸崖邊了,他現在開口說話,說不定會嚇到席露貞,然後方向盤一歪——天啊!他想都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麼事,他還不想死啊!

「跟他離婚真的是太便宜他了!我應該找個殺手去干掉他!應該在他的飯菜里面下毒!應該把他從十二樓給推下去!讓他知道席露貞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她愈想愈氣,猛然轉過頭來。「對不對?莊堯,跟他離婚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你覺得呢?」

「我——」莊堯勉強慘笑,眼楮恐懼地瞄了一眼窗外。媽啊!車子離懸崖只有兩公分了。我……我覺得車子……車子應該讓我開——」

可惜席露貞沒听到他的話。她根本不想听他的話,她的車速還是那麼快,而且再度用手擊打方向盤。「我真的快氣死了!我好恨啊!恨死了!恨死了!我真。的恨死了!」莊堯再也受不了了。他閉上眼楮悲慘地哀求︰「露貞,求求你!把車子停下來好不好?」

席露貞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為什麼?我們不是要去他那里的嗎?」

「你要是再不停車,我們就到不了了——」

「為什麼?」她很堅決要知道理由。

莊堯苦著臉,偷偷地睜開一只眼楮往窗外看。媽啊!怎麼還是那麼近?

「因為我們要不先掉到懸崖下面去,要不就是我先心髒病發。」

席露貞悶著頭不說話,突然把車子打彎——輪胎急速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塑膠燃燒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

莊堯死命閉上眼楮,不敢看自己的死狀。誰知道席露貞直直沖進了一個小彎道,把車子停在海岸邊。

「到了,下車吧。」

莊堯感覺恐怖地睜開眼楮,手腳拼命發抖,整個人已經虛月兌一半了。

那車子安安穩穩地停在路邊,席露貞已經下車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莊堯打開車門,長手長腳幾乎舉不起來。天啊!真是生死一瞬間啊。剛剛只差一點點他們就得去見閻王了。他真不敢想像如果再讓席露貞開車,等一下他們會怎麼死。于是,他才下了車,立刻坐上駕駛座。

「我不下去了,你——自己看看風景吧。」

席露貞站在海岸邊,那柵欄年久失修,早已經搖搖欲墜。她靠在柵欄上,茫然地看著不遠處的大海。海浪的聲音由遠而近,忽大忽小的聲音听起來沒有一點真實感,就好像她最近過的日子。

她離婚了,比失戀還糟糕的是——全世界都知道她離婚的消息,這比失戀還要令人痛苦。好像突然少了一只手、一只腳一樣。

表面上她可以裝得很瀟灑,但是心里其實有說不出的苦痛。摯愛的親人與朋友同時背叛了她,她卻不能怨、不能怪,只能將所有的苦楚往心里吞。當然她可以大哭大鬧,可以披頭散發做棄婦狀,反正多的是看不開的女人藉由吵鬧來挽回尊嚴,但她做不出來。或許是因為知道做了只會更貶低自己,為了那和點尊嚴,也是這牙齒和血吞。

席露貞並不清高,可人活著要看得起自己。如果她那樣做,連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還有誰會看得起她?只是——心理的苦又有誰知道?

以前讀過一首詩,詩上說的是一個女子,夜夜為自己縫制一件各叫瀟灑的美麗大衣,以便穿出去贏得所有人的贊賞,卻不知道原來大衣的口袋里裝滿了女人的痛苦。那此痛苦會在午夜夢回時,悄悄地從口袋里溜出來,緩緩地朝睡夢中的女人席卷而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個女子。所有的人都說她做得瀟灑、做得只是,或許還會有人說她理智得過了頭,對自己的婚姻依然那般冷血無情。然而只有她知這自己心里的痛楚,那像刀割一樣難受的感覺夜夜朝她席卷、日日折磨著她那受人贊賞的尊嚴與理智。

她的心痛與苦楚同樣裝在大衣里,白天是看不出來的。只見她很累了,再不發泄一下,她可能真的會發瘋。

抬起眼,邵小北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眼楮同樣望著大海,久久不說一句話。

席露貞嘆口氣,慘慘一笑。

邵小北回頭。「發泄夠了嗎?」

「我不知道。」

「天晚了,我們回家吃飯好嗚?我媽煮了你最愛吃的澆酒雞等你呢。」邵小北默默握住她的手往車上走。一如果不夠,我天天陪你來發泄。」

「你不恨嗎?」席露貞忍不仕間。

「恨呀。」邵小北笑了,「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不恨。只是我幸運一點,有別的事分散了我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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