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魚的逃亡 第16頁

「為什麼嘆息?不為我感到高興?」

「就是很為你感到高興,可是回頭再看看自己,總覺得很黯然,好象永遠得不到幸福似的黯然。」

「為什麼?」她很是驚訝,不解地盯著她︰「我以為你和鄭烈已經定了下來了。」

「我本來也那樣以為。」阿俐苦笑著燃起煙︰「可是好象不是這樣的,戀愛在剛開始的時候都很美,到了某一個階段,彼此之間的差異就開始顯現,開始退燒,當失去了熱度,理智出頭,問題就特別的明顯,冷靜比什麼都恐怖,外在的壓力和問題都容易解決,可是內心的掙扎和迷惑卻很難不去理會。」

「你覺得你已經退燒了?」

她深吸一口氣,呼出的煙柱好長好長,迷迷蒙蒙的,就像她心頭的那一圈迷霧——

「我不知道,也許吧。」

「是誰叫我談戀愛別太冷靜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以為彼此相愛故事就算有了結局,現在才知道除了愛之外,世界上還有好多其他的事不能用愛來解決。我不知道到底是愛得不夠深還是怎麼一回事,總之就是這樣,我變得好矛盾——」她煩躁地耙耙頭發︰「問題出在我們彼此了解不夠深,而我似乎沒有解決問題的誠意,或許我們都沒有吧。」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凱波柔聲問道,注視著她的眼︰「我不了解,你們是很適合的一對,你不也告訴我你們彼此相愛嗎?他甚至肯為了你改變他自己。」

「你認為這樣嗎?」

凱波認真地點點頭︰「鐘司告訴我很多鄭烈的事,他也很意外他會為你做那麼多事,如果不是真的愛你,沒有哪個男人肯那樣做的。」

「為什麼我會沒感覺?」

「阿俐,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不要那麼敏感,有時候人不能太奢求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奢求什麼,他也認為我想得太多,太獨斷獨行,上次還為了你和鐘司的事情吵了一架,後來他再找我,兩個人的氣氛就變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很懷疑我和他真的彼此了解嗎?」說著,她又伸手想拿煙,凱波早她一步將煙拿走。

「你煙越抽越凶,這不像你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不要傷害你自己。」

阿俐煩悶地換個姿勢,拉拉自己的頭發,十分苦惱地注視著她︰「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很不安,而且越來越嚴重,每天都不快樂,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心上似的,很難受。」

凱波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有時候也會這樣,很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麼,每天都無所適從,煩躁得快瘋掉了。」

「那你都怎麼辦?」

「不怎麼辦啊,也真的沒有辦法,因為不管做什麼我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快樂一點,只能順其自然讓它過去羅。」

「那我不是慘了?我這樣已經好久了,郁悶得快死掉,每天都是蒙頭大睡,變得呆呆笨笨的,永遠都是一臉呆滯。」她長嘆一聲︰「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

「和他好好談一談羅。」

「談什麼?」她一臉茫然。

「談你們該談的,談無法溝通的問題。」

「都已經無法溝通了還有什麼好談的?你話有語病。」她郁郁寡歡地說道。

「我現在跟你說任何話你都會挑我的毛病。」

「對啊。」

「笨小孩。」凱波輕斥︰「讓自己不快樂的人是最笨的,你這是自尋煩惱。」

「當我是更年期好不好?」

「更你的頭啦。」她笑罵︰「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不是說我自尋煩惱嗎?那我苦中作樂你又不開心,那你要我怎麼樣?」

「阿俐,不要這個樣子。」凱波勸道︰「你這是在鑽牛角尖,對你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事情只會越來越糟,不會越來越好的。」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她白她一眼,苦悶地抓著頭發︰「我也不想啊,可是要不然怎麼辦呢?明明知道解決不了,這是個性問題,每次兩個人吵起架來,誰也不讓誰,他只會說我霸道、任性、不講理,可是很多事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的嘛。」

「別說得那麼悲慘,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是,那你為什麼不和鐘司在一起?既然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因為我不愛他。」

阿俐無語地點點頭。

如果是真的相愛,應該是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的,可是一直就在愛與不愛的問題上打轉那又該如何?

愛?

不愛?

愛的深淺,誰愛誰多一點?

人類終其一生最大餓困擾——

「真好笑。」她苦笑地望著她︰「一直在問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在問這句話的同時就已經有愛的成分存在了,可是還要知道愛得到底有多深、多重?好象不知道這些就活不下去似的,人的一生就在這些問題上打轉,真的很好笑。」

「可以想象我和童天杰的未來。」

「什麼話?」

凱波微微一笑,有些無奈地︰「其實這是一定的,每段戀情幾乎都有這樣的過渡時期,能不能突破就是問題的所在,過不了就算了,無法再持續下去,也許這真的很好笑,可是我們都不是可以忍受缺陷的人,只要有一點點不對就會抽身而退,將來我一樣會經過你現在這個階段的。」

「你媽媽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嗎?」

「知道。」

「那她怎麼說?」

凱波微微一笑,無言地聳聳肩︰「不滿意,但是可以接受。」

「為什麼?」

「因為他家太有錢,是有產階級的人。」

「天啊,這是什麼時代了,不講究什麼門當戶對,這不是很奇怪嗎?」

「其實我媽顧慮得也不是沒道理,我家只是市井小民,可是他家盡出一些大人物,搞政治的、從商的,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我媽總想到人窮氣短,將來也許無法和他們相提並論,我可以了解。」

「千萬別告訴我你也這樣想。」

「是有點。」

「古凱波,你真是迂腐。」

「謝謝,真是好朋友。」

「本來嘛,現在都二十世紀末了,居然還有那種中古世紀的想法。」她翻翻白眼︰「還真是夠精彩的,還好你們兩家不是世仇,要不然可就有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了——」

「我是和你說真的。」

「廢話,我也沒和你開玩笑啊。」

凱波想了一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就有本事把事情扭曲成這樣,我都被你教壞了。」

「古媽媽鐵定恨死我了。」她調皮地嘻嘻一笑︰「主觀意識過強,每次都扭曲你的傳統觀念。」

「將來有問題就掐死你。」

「放心,有我在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廣告界名人呢,也是有頭有臉吧——」她擰起眉,一本正經地︰「可是我真的沒見過沒頭沒臉還能活下去的人。」

「……」

帶著滿身的疲憊和失意,他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夜間十點了,竟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心驚。

從熱鬧的PUB走了出來,台北如此之大,竟不知能到什麼地方去,回家,依然是一室的冷清。

喝了酒,和那些光鮮亮麗的雅痞女子打情麻俏一陣,喧嘩過後,夜空變得特別的安靜冷清——

是他變了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特別害怕寂寞,也特別容易感到寂寞。二十九歲,居然已經到了無法獨自一人活下去的年齡了嗎?

走進門,辦公室的角落還亮著一盞燈,很特別,不知怎麼的,竟有種回到家的溫暖——

「可人?」

她抬起眼,眼底是一陣令人心驚的落寞和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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