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的手微微一動,但臉上的表情仍然不變,「殺了你之後,外面自然會有人來接應我。」
「是接應你還是接應你的尸體?」
「當然是——」
陳彥將酒杯及酒瓶大力一掃,女郎閃避不及,驚呼一聲,他已抄到她的面前將手槍奪下,順勢將她絆倒在地上,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身邊打量著她。「你當殺手不合格,太女敕,而且太多話。」
女郎忿恨地別過頭去。
他把玩著手槍再度開口︰「可以告訴我理由嗎?我非常確信我們沒見過面,否則我不會忘記你的;你是代父報仇、代夫報仇還是受人之托?」
「我沒必要告訴你!」
「可是依我看很有必要。」他笑嘻嘻地撥開她頸上的秀發,「如果你不說,我就無法決定如何處置你,是留做己用還是……」
「下流!」
「是啊!」陳彥的血管雖然溫暖,但眼神卻已凝結成冰,「你年紀輕輕就當殺手,當然就是上流羅?現在的社會標準實在很特別。」
女郎嗚咽出聲,淚水自眼中汩汩涌出,但她仍倔強地不肯面對他。
陳彥冷冷起身,警告自己這種把戲早已不新鮮,他沒有必要對一個想要殺自己的女人心軟!「這招已經過時了,我不是那種會被女人的眼淚淹死的男人,你最好說實話!」
「我說了你會放我走?」
「可能。」
「如果你答應放我走,我就告訴你實話。」她勉強拭去淚水,強迫自己以正常的聲音說道。
陳彥考慮了一下,「可以。」
她起身,將淚水拭干,臉上的表情是強迫的鎮定,「是維奇派我來的,我父親和妹妹都落在他們的手里,他答應我,只要我殺了你,他就放了他們。」
他冷笑搖頭,「你這種連三歲小孩也騙不過,如果維奇真的想殺我,何不派個高明一點的人來還有機會,派你上門是打算來送死的嗎?」
「你以為我沒想過這一點?但不管派誰來,都免不了一場火拼,維奇不想要不必要的犧牲,我是你唯一自大得認為不需要防範的人選!」她忿怒地叫道。
「那你為什麼剛剛不開槍?如果你真有你所說的那樣想救你父親和妹妹,那你為什麼不開槍?」他毫不放松地迫問。
她苦澀地笑笑,「別問我,我也正在問我自己這一點,或許正如你所說的,我不適合當殺手吧!我就是沒辦法扣下扳機。「
陳彥審視女郎黯然的面孔,半晌,才拍拍手,他的保鏢應聲進門。「老大。」
「你叫什麼名字?」
「夏雪。」
「帶夏小姐到我媽那里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她離開!」
夏雪愕然地叫了起來,「你答應放我走的!」
陳彥輕笑,「我說謊。」
「你不可以這樣,你——」
「小姐,走吧!」二名大漢已押著她走出了門口,即使隔著一道牆,他仍可以听到她破口大罵的聲音。
「真不淑女。」他咕噥道,凝視手上的袖珍小手槍,眼神漸漸冷硬起來!
這代表什麼?
代表維奇向他下了挑戰書嗎?
夏雪所說的話可信度有多少?
維奇的大本營遷入舊金山,除了他和「狐狸」之外,其他稍有勢力的幫派皆已被他吞並或獵殺瓦解。「華人幫」的勢力的確不小,但它值得維奇花那麼多心血嗎?
陳彥是江湖漢子沒錯,但他不是莽夫;如果這是計,他絕不會盲目的往下跳,即使要往下跳,他也要知道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在等著他!
***
「老江,我覺得有點奇怪,維奇這次的反應好象慢了一點,他明知道‘狐狸’正踩他,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反撲,這有點不尋常。」亞迪迷惑地對著通訊熒幕說道。
老江閑閑地端著一杯酒,顯然完全不受她的影響。「我倒認為這是個好象,或許他認為我們不足為慮,當然也就懶得理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了。」
「可是我目睹了他們卸貨的情形啊!這還不夠嚴重?」
老江啜了一口酒,「你又不是看見他們賣藥,又沒有照片存證,就算我是維奇,我也不理你。」
亞迪蹙起眉,打量老江輕松的神色,「老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喝了一口酒,猛咳了好幾下,瞪大他那無聲的雙眼,「怎麼會?我怎麼可能會瞞著你什麼事!」
「那你干嘛用那種犯了罪的表情看著我?」她一針見血地指出。
「小潘,你真是多心。」他掩飾地笑道。
「是嗎?」
「林磊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老江賊兮兮地笑了笑,「他好不好呢?住不住得慣?我還能問什麼其他的嗎?」
潘賭氣的揚起眉,「沒死都算好,如果你問的是這個,那他可好得不得了,健康得要命!」
「可是听你的口氣,我為什麼會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老江笑眯眯地問道。
「那是因為我討厭你的笑容,尤其是藏了陰謀的笑容!」她氣忿地嚷道。
「好!好!好!小潘別生氣,我不笑總行了吧?」他勉強斂起笑容,可是眼角在笑,唇角在笑,在她看來,甚至連他的酒杯都在大笑!
「不理你了,我要去辦事了。」她咕噥著伸手打算關掉通訊熒幕。
「小潘!」
「嗯?還有事嗎?」
老江溫柔地看著她,「自個兒小心點!」
亞迪輕輕呼出一口氣,面對這個待自己如親生女兒的老人笑笑,「我會的,你也一樣自己保重。」
必上熒幕,她往後倒向沙發,杰姆含笑端給她一杯茶,「累了?」
「那倒不會,只是難免覺得有點煩,而且這件事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女人的直覺?」
「情報販子的直覺。」她糾正。
杰姆輕笑,「事情才剛開始你就覺得不對勁,那這件事豈不是十分奇特?」
亞迪不置可否地啜口茶,「也許吧!有什麼新進展嗎?」
「沒有,我還是查不出維廳的下落,他似乎從邁阿密一戰之後就失去了蹤影,這很沒道理,他組織里的每個人我都握有大略的資料,可是一直沒有他的蹤影,我幾乎要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存在了,即使我明知道他人在舊金山。」
「也許我們就是太篤定這一點了。」她沉思地喃喃道。
「林磊呢?」
潘翻翻白眼,「你問得可真是奇怪,我什麼時候成為他的專任保姆了?」
「隨口問問而已。」他聳聳肩笑著回答。
亞迪嘆口氣,從十八號倉庫回來後,她的心里一直惦記著他,懷疑自己是否太信任自己的資料,畢竟活生生的人和僵硬的資料是有差距的,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她一向信任白紙黑字寫出來的東西?可是她認為一份書面報告便代表了一個人的全貌?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不相信人性的存在?她早已忘了,但她清楚的知道,從今晚開始,她又開始相信或許真有「人性」這種東西存在。
「你不認為你對麥克太嚴厲了嗎?听小慶說,他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我有些擔心他。」杰姆識相的轉移話題。
「你明知道他在奇洛的酒吧里對我說了什麼混帳話的!」
「這是什麼?」杰姆故作訝異地張大雙眼,「我是听到我們的道領在示範如何公報私仇嗎?」
「杰姆!」
他拍拍她的肩,「沒人規定情報販子不能有感情,即使是CIA、FBI也沒這條規定,你不要太過于嚴苛了!」
「我是這樣嗎?」她瞬時愣了!
她是用這種方式來逃避感情的嗎?半晌,有種被冤枉的不平升上心頭,但她的心里卻明明白白的知道︰她是的!她正是以「狐狸」為擋箭牌,來保護自己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