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錢!有父母!有兄長!
她永遠也不會了解無家要歸的痛苦!
「你知道什麼!他是你父親嗎?被他折磨的是你嗎?我失去的童年是你的嗎?你知道什麼?」
他已忿怒得失去理性,索性將一切的不滿發泄出來︰「你有錢、有家、有父母、有哥哥!而我,我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他,我這二十多年不會是這樣過來了!你懂嗎?
你了解嗎?你知道什麼叫無家可歸?你知道什麼叫失落的童年?你們這些有錢人懂個屁!」
「你——」
「對我妹妹說話客氣一點,要不然我打得你三個月上不了電視。」秦雪航懶洋洋的倚在門口,跟在他旁邊的是滿面憂心的于靜。
「飛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從來沒看過你這個樣子,擔心死了,所以才叫雪航陪我過來。」
「沒什麼。」飛鷹氣餒的揮揮手,頹喪的跌坐在沙發上,甚至不敢抬頭再看雪農一眼。
他又說了什麼混帳話?
為什麼在她在面前他總是不能控制自己?而像個瘋子似的胡言亂語?
「雪農?」于靜轉向她,希望能從她那里得到一些訊息。
她只是疲憊的搖搖頭︰「真的沒什麼——哦!對了,這是寇伯伯,他來看飛鷹的。」
于靜與雪航對視一眼,從他們在門口听到的,事情不會是像他們表示的那麼無所謂,但他們只是異口同聲的喊︰「寇伯伯。」
寇長青悲哀的點點頭,仍走到寇飛鷹的身邊︰「阿——阿鷹——你要相信爸爸,我不是——不是故意要送走飛燕的,我只是——希望她可以過好日子——如果——如果你不要爸爸來看你,那我以後——以後我不會來了——」
他一動不動的坐著,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寇長青收回自己顫抖的手,憔悴而悲慘的走向門口︰「阿鷹,爸爸走了——有空——有空的話要回來——」
雪農上前扶著他曾經強健而如今脆弱的身體沉默的走出大門。
而飛鷹是一逕的低著頭,似乎已對周遭的一切再沒有了關心。
反倒是于靜,她怔怔地望著寇長青的背影,雙手微微的發顫。
飛燕。
那一聲飛燕直直的喊進了她的心里!
秦雪農和秦雪航沉默而疲倦的回到他們的寓所。
這一夜他們仍回到酒席上去,因為不想有任何的流言,所以四個人在各懷心事的情況下仍得強顏歡笑,以掩飾自己的心情。
事情似乎越來越混亂,也越來越理不清頭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應該與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糾結在一起,弄得人也變得混亂了!
開了門,開了燈,兩個人不禁同時狠狠的詛咒一聲!
金韋恩和琳達同端坐在他們的沙發上。
「我不想問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今天我們的心情都非常惡劣,不想找打的話就趕快出去!」雪航這段話是用法文說的,以便他們全听得清清楚楚。
韋恩舉起雙手首先表示他的善意︰「我們真的是有事情才來的。」
「那就快說,省得我不耐煩!」
「秦伯父和秦伯母已確定要離婚了,他們希望他們的子女能夠在場,以便簽署財產讓度書。」琳達極其誠懇的︰「他們真的很希望離婚前可以再見你們一面。」
「你把離婚說得像生離死別似的?」雪航厭惡的踢掉他的鞋像踢掉一堆垃圾。
她聳聳肩,展示她最迷人的姿態︰「我只是照他們的說法來傳達。」
雪農倚在房間的最角落以便遠遠躲開金韋恩;對以前的事她永遠也不能釋懷︰「我不認為父母離婚子女就一定要在場。」
韋恩近乎懇求的向她跨進一大步︰「雪農——」
「不想再挨一頓打就離她遠一點!」雪航警告。
他立刻倒退一大步︰「我覺得你們的堅持已經不合乎理性了!沒必要把關系弄得這麼糟。」
「我也這樣認為,你們早已不是小孩了,如果你們回去後仍不願留在法國,也沒人會強迫你們啊!」琳達附和。
「那應該要怎麼樣才合乎理性?」雪航嘲諷的開口︰「讓他們隨傳隨到?我們不願意回法國正因為那合乎我們自己的理性,如果真的不會強迫我們,那何必要你們兩個軟硬兼施的來當說客?」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多加考慮,並沒有強迫的意思!」韋恩辨白。
「那你的做法倒是頂特別的。」他冷笑。
琳達搖搖頭︰「從來不知道中國人是這麼容易記仇的民族。」
「顯然你是沒嘗試過韋恩的手段,何不叫他為你示範?」他澀澀的開口。
「不要再談這些了!」雪農突然忿怒地打開門︰「回去告訴我父母,我們是不會回去的,什麼理不理性都一樣,只要他們一天不放棄控制我們的想法,我們就一天不會回去!」
「說得好!」琳達輕笑著拍手,眼底閃著狡猾的光芒︰「我為你的勇氣喝彩,我們的小農農終于長大了,不過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這個月底秦伯伯和秦伯母隨法國訪華團來台,他們顯然是要來和你們歡度中國年的,這個團將由參議員金強林帶隊,史都華伯爵夫人是隨團秘書,你們一直希望不曝光的心願這次只怕無法完成了!」
雪航和雪農震懾在當場,只能任琳達輕笑著揚長而去。
「Kathryn——」韋恩哀求地輕扯她的衣袖。
她觸電似的跳開︰「別踫我。」
「姓金的!你最好快滾!」雪航陰郁的臉已閃出嗜血的光芒。
韋恩痛楚的眼再一次凝視雪農蒼白的神色。
他悲哀的走出大門。門隨即用盡力氣關上!
「你要不要走?船?你可以搭上任何一艘要開走的船——」她失神似的喃語,背靠在門上不住的打顫。
雪航用力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的短發︰「傻孩子!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場仗我們會一起打的!」
「可是他們要來捉我們了——」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里,像當年害怕責罰的喃喃低語。
「小農!小農!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扮什麼時候騙過你?嗯?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已經不能再傷害我們了!這里不是法國啊!這里是台灣!」
雪農抬起稍稍恢復的臉,淚水不听話的流了下來︰「我真傻是不是?才不過听到他們要來就嚇成這個樣子,而且我越來越愛哭了!」
他輕笑︰「沒關系,你得替我哭我的份啊!我也很想哭的!」
「我們怎麼辦?」她低語︰「辛苦建立的一切又要毀了!」
他帶著她走向沙發坐了下來︰「不會的!」他堅定的抬起她的臉︰「看著我!這里不是法國,台灣沒有貴族,他們不會用我們是不是貴族來評斷我們是不是好人!如果你現在對自己還沒有信心,那你就會被他們打敗了!」
「我要留在台灣!」
「很好!記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在于春秋的書房里,他靜靜的注視他坐立不安的女兒。
于靜一會兒翻翻這本書,一會和擦擦那張椅子,要不就是望著他們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又無法開口。
對她來說這是個很少見的狀況!即使是那天約了那個年青人來家里吃飯她也不曾如此心神這麼不寧過。
想起秦雪航,于春秋微微一笑,他是個少見的年青人,經驗足,卻又不過于世故,體貼又不流于懦弱,陽剛卻也不失溫柔。
比起曾經追求于靜的那些人,秦雪航無疑是個頂尖的人選,而由他們相互傾慕的情況看來,這對年青人的佳期不遠,也正好了了他的一個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