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她花了好多時間擬的啊。
她不願再重擬一份回門禮單子,也不肯被視為無能,向拿她當女兒看待的婆婆求助,外表十四歲的她其實有二十五歲女子的智慧,還受過古人沒有的精英教育,她真的除了刺繡外一無長處嗎?
听出她話中的反諷,蘭泊寧挑眉一笑。「好說好說,我也覺得你運氣好,能嫁入我們這麼疼媳婦的蘭家。」
「……」老王呀!不要再賣瓜了,夸得上天下地還是瓜,不會變成黃澄澄的金子。「你沒有話要問我嗎?」
「問什麼?」他不挑明,由著她故弄玄虛。
「問你那兩位眼眶含淚的丫頭。怎麼我既沒打她們罵她們,還讓她們像小姐似的養尊處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有看過比我更善待丫頭的主子嗎?」她一臉不解的擺手,模樣嬌俏,可透著一絲俏皮的淘氣。
他進房前,肯定看到門外跪了兩個可憐兮兮的美人兒,居然這麼好耐性,到現在都沒問她。
他失笑,將人抱坐在大腿上,鼻尖蹭著她的玉雪珠耳。「你只是把人晾著,啥事也不吩咐,一座院子只有你我兩個主子,主子不開口,她們就是虛的,無所適從自然慌。」
「你怪我?」她偏過頭,躲過他落下的吻,听見他大為不滿的嗤哼。
自己的娘子還親近不得?
「不。」她做得好。
「有獎賞?」她兩眼亮晶晶。
蘭泊寧嗤笑,朝她腦門賞了一記栗爆。「她倆本來就歸你管,沒管好是蘭少夫人的責任,你好意思要我打賞?」
內宅的丫頭、婆子、嬤嬤……凡是下人,全在蘭少夫人蒲恩靜的管轄之內,她是這些人的主子,有人犯錯、偷奸耍滑的,她便有權處置,或罰,或發賣。
而蘭泊寧管得可寬了,小廝、雜工、管事乃至于外頭的鋪子,只要是事兒他都得管,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陰招。
「蘭少夫人……」挺新奇的頭餃,她沒想過會當上少夫人,還以為只會平平凡凡過一生。
「不順眼就賣了,此事我不插手。」不過是兩個丫頭,為她們置氣實在不值得。
賣了?他說得真愜意,好歹是個人,怎能隨意買賣。「你沒打算收了她們?」
貼身丫頭等同暖床通房,隨時能被主子收用,而且養到十六、七歲了,花朵兒似的美人兒早該配人了,主子卻沒發話,那就有收房的意思不是?
所以她們有那點心思也是正常的,寧為富人妾,不做窮人妻,習慣了蘭家的富貴後,怎麼肯屈就管事、莊頭這樣的婚配,嫁得再好還是奴,不若姨娘是半個主子。
一個是伺候人家一家老少,家中里里外外一手包辦,要受婆婆、妯娌的氣,還得洗手作羹湯,忙里忙外還得不到一個「好」字。
一個是被人伺候,每日打扮得明艷動人,四季有衣物、首飾,每月有分例,出入有丫頭婆子跟著,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身分比下人高上許多。
兩相比較,少有人不選後者,只要給丫頭們機會,十之八九會選擇高攀,為了富貴榮華甘于折腰。
窮人無骨氣,富貴迷人眼。
蘭泊寧手臂一勒緊,在她貝耳一咬。「爺看不上眼,為妻不賢,為妾不夠媚,當通房嘛……我有這麼缺女人?」粉女敕女敕的小娘子在跟前,他還會看上別人?
湘素指的是淺黃色的布帛,綺羅是上等華美的絲織衣物,兩名婢女人如其名,緗素秀婉清雅,淺笑若菊;綺羅心高氣傲,妍媚嬌艷,如盛放的茶花,各有各的美麗。
但誠如蘭泊寧所言,為妻不賢,因為善妒,而且也不能娶婢為妻;而當妾嘛,就要有伺候男人的本事,在床笫間要花樣百出,媚態橫生才能把男人的魂勾住,而她們都不夠格。
「那你缺什麼?」她問。
「我缺兒子。」他勾唇低笑。
蒲恩靜在心里月復誹,自己去生,有本事,要生十個、八個都由他。
「包子呀包子,幾時才會長大?」隔著衣服,他揉著她胸前的小玉兔,叨念著快快長大。
兩頰倏地飛紅,她羞惱地咬著下唇。「不是不缺嗎?你嚷個什麼勁,包子該大的時候就會大了。」
「你少喂了它?」他輕輕一捏,不太滿意手心的重量。
她覺得臉快燒起來了,這個口無遮攔、葷素不忌的惡徒。「不要調戲我,臭流氓。」
「明明是香的,哪里臭了,你聞聞,我與娘子調情是情趣。」他笑著挨近她,又親又吻。
「不……不要鬧我了,天色不早了,我還要擬明天回門的禮單。」她怕癢的直閃躲,咯咯發笑。
「我讓胡管事準備好了,東西全擺在二門,明兒一早就能搬上馬車,我陪你回門。」那天的女乃凍他沒嘗到,得讓她再多做些,一個也不便宜那個只會哭鬧的小娃兒。
蒲恩靜訝然。「你準備了?」
那她忙了一整天在干什麼,為了一張報廢的紙?
「放心,不會太顯眼,只是一些日常所需和次等的布帛,岳母平常用不到昂貴的東西,實用的東西較適宜。」他考慮到寡婦獨居,送得太好反而招禍。
像臘肉、燻鴨、鹵白菜、油、鹽、米等,再添上婦人首飾,縫衣刺繡的頂針,小孩子的玩物如木鴨、布女圭女圭……
蘭泊寧雖對老和他搶食的蒲青青小有微詞,可心里還是疼愛她的,凡是有適麼口她的物件總不會落下她。
听他用尋常語氣說著家里事,蒲恩靜心口一暖,動容的將螓首靠向他胸口。
「謝謝你對我娘家人的用心。」
對她的家人好比對她好更讓她感激,愛屋及烏,他正一步步偷走她的心,使她沉淪。
外人眼中的蘭泊寧冷酷嚴峻,不通情理,站在理字上頭就不饒人。
可是她看到了他的柔軟、堅毅、剛直,嗜好甜食,對他認定的家人傾力守護,不讓家人受到任何傷害,他猶如一只翼長百里的大鵬鳥,將所有人護在羽翼下。
由小看大,由細微處看天下,能全心全意為家人付出的男人,還有什麼不能托負呢!
良人非狼人,他壞,但壞得有格調。
「夫妻是一輩子的事,謝我做什麼,真想謝我的話,不如……」他兩眼盯著她微微敞開的衣襟里露出的雪女敕胸脯,目光微黯。
「不行。」她倏地捂胸,春光半點不露。
他微帶惱意地咬了咬她的蔥白小指。「你是我的妻子,連肉都不讓我嘗,至少讓我啃幾口過過癮。」
「回門後,我就到蘭家繡坊教幾個手巧的繡娘那「錦上添花」的技法。」她的回報是實質上的。
「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你要補償我上的損失。」娶了個小妻子卻踫不得,他憋屈得很。
她失笑,誰知道冷峻的活閻王私底下竟是徹頭徹尾的無賴。「那你允諾我的分紅呢,幾時要給我?」
聞言,他一瞪再瞪,恨不得咬下她一口肉。「我的銀子就是你的銀子,我們之間還用得著分你我。」
「錯。」
「錯?」
「你的銀子是我的,我的銀子還是我的,只有攢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那是女人的私房錢!」她理直氣壯的宣告。
他瞪大眼,指著她鼻子。「算你行,真是個守財奴。」
第6章(1)
「來了來了,二姊姊回來了,我看到漂亮的大馬車,還有好漂亮的馬,馬脖子上的鈴鐺也好漂亮……」
蒲家門口,搬了張凳子站在上頭的蒲青青高興的揮著手,手舞足蹈地向屋內大嚷,小辦臂搖來晃去,小小的身子快要站不穩,可又穩穩地踩在木頭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