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惡少不知道是被她一連串話轟得頭昏腦脹,還是真的被感動了,居然一個個眼眶泛紅,有幾個性情中人甚至捂著嘴,含淚飛奔跑開,沒一下子,幾個人迅速作鳥獸散。
這個長得一臉生人勿近的女人……不僅演技一流,雙手插腰罵人的樣子還真是架勢十足,嘴巴有夠厲害,難怪一群男生統統被罵跑。徐澤禧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打量她。
轉過頭,林孟薰接收到他「崇拜」、「感激」的目光,遂眯眼朝他一笑,走過去模模他的頭,用親切大姊姊的語氣柔聲安撫道︰「沒事了,小弟弟你還是快點回家吧,免得又被人逮到欺負。不是姊姊要多嘴,你啊,以一個國中生來說,真的是太矮……咳咳,不,應該是說,太迷你了,要多吃點飯啊,或者喝克寧女乃粉,才能長得像大樹一樣高哦!」
徐澤禧愣了一下,眼光落在她制服口袋上繡著的橫杠……
一杠等于一年級,那他們同年啊,她居然自稱大姊姊?還叫他小弟弟?
什麼叫做他很迷你?他只是還沒發育好嗎?可惡的家伙……
他越想越氣,一把狠狠推開她的手。「走開,別踫我!」
林孟薰沒料到這個小弟反應會這麼大,而且還不領她的情,一副嫌她多事的態度,霎時,錯愕被不爽給取代。她斜睨著眼前只到自己鼻尖的矮冬瓜,調侃道︰「哎呀!你這麼小就這麼跩,難怪被找人麻煩,對你的救命恩人居然一點都不感激,還凶我啊?」
真後悔救了這個無禮的小表,早知道任他被剝皮、吃肉、喝血,全部不關她的事,哼!
「我又沒有求你救我。」徐澤禧努力抬頭挺胸,輸人不輸陣。
「那真是抱歉啊,我多管閑事了。」林孟薰臉上的笑容已經掛不住了。
「你的確多管閑事,時間這麼多,不會回家多念點書嗎?」
「切!我念不念書要你來管啊?我看要多讀點書的是你吧,沒禮貌,死小孩……」林孟薰的怒氣整個被激起,她眯著眼,實在很想動手好好教訓這個無禮的小子。
「我哪里小?我只是還沒開始發育,沒禮貌!」徐澤禧仰高他精巧的下顎,用鼻孔看人,壓根兒忘了剛剛的自己有多累,現在居然可以精神充沛地和人吵起架來。
「沒禮貌的是誰啊?」林孟薰一口氣差點喘不過去。人稱小辣椒,罵人不用換氣的她,居然被一個臭小表激到?厚,簡直不可思議!
「哼!」徐澤禧閉眼甩頭。「懶得理你,本少爺要回家享福了。」他依然仰著下巴,跩得二五八萬。
林孟薰不懷好意一笑,在他經過自己面前之際,無聲無息地伸出腳──
「唉喲!」徐澤禧只來得及發出哀嚎,下一秒,就以正面著地的姿態趴跌在地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唉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林孟薰假笑著問道。
徐澤禧緩緩抬起臉,用一道足以殺人的目光死瞪著她。
眼看他一張原本俊俏的臉蛋,現在額頭、鼻尖和下巴都沾上泥土,整張臉只看得到一雙殺氣騰騰的雙眼,和因氣憤而顫抖的唇,林孟薰忍不住笑出來。
「噗~~」她趕緊收起放肆笑意,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要不要大姊姊扶你起來啊?」
「不、用、了……」他已經火到最高點,這家伙最好別踫他。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就拜拜嘍!」林孟薰直起身,拉緊身上的書包背帶,哼著歌,踩著輕快的步伐離開。
第二章
據聞,過世許久的徐家大家長徐軍,昔日在上海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師。
除了律師身分,他還曾經營過輪船公司,來往的政商名流皆非泛泛之輩。無奈,遷居來台後沒有多久,徐軍便因病與世長辭,留下遺孀徐老夫人,以及一名獨生子徐展鵬。
徐展鵬遺傳了徐老夫人的藝術細胞,小小年紀便展現繪畫天分,長年定居美國波士頓,鮮少返台。
而徐展鵬的妻子,也就是徐澤禧的母親,是一位頗富名氣的舞蹈家,夫妻倆都從事藝術工作。
也許是認為徐老夫人能夠將這唯一的孫子照料得安好無虞,于是他們全心投入喜愛的工作領域里,沒有身為父母親的自覺,對兒子疏于照料,一家人兩、三年才見一次面,親情可說十分淡薄。
今日,是徐老夫人替寶貝愛孫舉辦的洗塵宴,沒有豪華絢麗的排場,僅僅邀請與徐家關系親近的親朋好友與會,讓大家見見這位久未露面的徐家小少爺。
為了應付上門的賓客,徐家除了自家的管家及幫佣外,還特別請了一批外燴廚師,盡避宴會走精簡風格,仍不能怠慢了賓客。
徐家大宅的廚房內,只有林孟薰和幾名長年在徐家幫忙的大嬸正在切切洗洗,手上忙著,嘴里當然也不得閑──
「喂喂,阿嬌,你看見小少爺沒有?」
「沒有耶,听說昨天一回到家就開始昏睡,不知道醒了沒有。」
「也是啦,好不容易重獲自由下山了,也不用再過那一板一眼的日子了。」
「不過听說小少爺脾氣很大,以後我們皮要繃緊一點才行。」
「就是說啊!」
那她更慘,在家不僅要伺候這位排場很大的少爺,日後還得在學校照料他……林孟薰在心中哀嘆幾聲,眼看手邊工作準備得差不多了,她把雙手擦干,從後門偷溜到後院透透氣。
「呼……搞什麼嘛,排場般這麼大,是沒下過山喔?要這麼隆重地迎接他,他是總統還是外賓啊,切……」林孟薰反覆捶打著緊繃的肩膀,望著燈火輝煌的前院,嘴上咕噥道。
她听徐家資深的園丁阿伯提過,老夫人把孫子寵上天,只要孫子一吵,連天上的星星都會摘下來給他,此言一點都不假。
真慘,她居然要跟這種天之驕子上同一所學校,也許還要伺候他、被他使喚……林孟薰無端端打了一記寒顫,同時背後傳來鬼魅般的嗓音──
「我不是總統也不是外賓,我是──」
「喝!」林孟薰嚇了一跳,倏地轉身,接著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這個矮冬瓜在這里做什麼?」
「矮冬瓜?」徐澤禧兩手插在口袋,濃眉一挑,兩簇火焰在眼中燃燒。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也就算了,她還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身高取笑他……難道他不會有長高的一天嗎?更別提她昨天那神來一腳,害他跌得全身酸痛,這筆帳都還沒跟她算。
「你跟蹤我對不對?你是怎麼混進來的?你有什麼目的?你最好老實說!」林孟薰全身豎滿防備的刺,露出真實本性凶悍質問,一副隨時要高呼警衛逮人的機警模樣。
「跟蹤你?少臭美了。」徐澤禧一臉不爽。「還有,我是光明正大走進來的,誰敢攔我?倒是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為什麼在這里還要跟你報告嗎?我說,你這個矮冬瓜最好快點離開這里,否則我就要叫人來抓你了哦。」她眯起圓眸,語帶威脅。
「好啊,我就站在這里,看誰敢抓我。」他抬高下巴,一副天塌下來也壓不垮他的架勢。
「好,嘴硬嘛,那你不要跑喔,不要落荒而逃喔,我這就去叫人!」
林孟薰本想饒他這回,只要他識相走人就好,偏偏這家伙不听勸,那就別怪她趕盡殺絕了。語畢,她直接回廚房打內線搬救兵。
落荒而逃?呿,他才不干這種孬事。
是說,這女人怎麼會在他家?還穿著圍裙……難道她在這里幫佣嗎?可是以她的年紀,不太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