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詭異不詭異,徐柔柔很確定自己對眼前的畫面感到非常反感。
听見她的驚呼聲,佟雅倫像觸電似的,飛快放開袁震飛的手站起身,胡亂擦拭臉上的淚水後,她才轉身面對徐柔柔。
「妳、妳回來了。」佟雅倫不敢看向徐柔柔,只能心虛地低著頭。
徐柔柔要自己鎮定下來,現在應該先讓震飛哥吃藥退燒才對。
她來到床邊,坐在佟雅倫剛剛坐過的位置上,輕輕搖晃袁震飛,一邊低喚︰「震飛哥、震飛哥,起來吃藥了……震飛哥,吃藥了……」
佟雅倫黯然地垂下眼,默默地離開房間,來到工作室,看到茶幾上擺著圖稿的半成品,看著看著發起呆來。
已經有人照顧他了,她應該先離開才對,為什麼腳卻像生了根似的,駐足在這里呢?這兒並不需要她啊!
她現在應該回出版社去,忙自己的事,既然他生病了,稿子也催不到了,她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對,就是這樣!
佟雅倫起身,準備離開之際,徐柔柔卻來到和室,就坐在她對面,一雙圓眼動也不動地注視她,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他……就麻煩妳照顧了,我--」
「妳跟震飛哥……是什麼關系?」徐柔柔一開始就問得很直接。
沒料到她會單刀直入地問,佟雅倫胸口抽緊了下。
「妳是因為當他的編輯,才認識他的嗎?」看起來不像。徐柔柔在心中暗忖。
深吸了一口氣,佟雅倫緩緩說道︰「我……我念大學的時候跟他認識的,我大三,他大一,跟我弟弟是同學,所以……我算是他學姊。」
「哦……」徐柔柔點了點頭,問得更深入。「你們交往過嗎?」
佟雅倫一怔,搖頭失笑。「當然沒有。」
「那妳喜歡他嗎?」
這個女孩年紀看來很年輕,可是問話的攻勢卻很凌厲,讓她這個二十七歲的成熟女人差點無法招架。
佟雅倫順了順氣,找回冷靜,微笑回答︰「當然沒有,他就像是我弟弟。」
徐柔柔听了,幾乎是馬上就露出甜美笑容,拚命拍胸口,直呼︰「幸好幸好,那妳剛剛之所以抓著震飛哥的手落淚,應該是因為有心事吧?幸好妳不喜歡他,這樣就沒人跟我搶震飛哥了。」
听到這里,佟雅倫真的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倏地起身,讓坐在對面的徐柔柔愣了下。「妳--」
「我……還要忙,先走了。」帶著僵硬的笑容,佟雅倫拿起外套跟包包,踩著失去自若的步伐,離開了袁震飛家。
一踏出大門,佟雅倫就躲在樓梯間哭了起來。
說什麼不喜歡他、說什麼把他當弟弟……如果真的只是這樣,那為什麼她要這麼難過?
為什麼一听到那女孩對他的愛的告白,她就覺得像挨了一記耳光一樣錯愕、難受、只想要逃開呢?
說穿了,就是她口是心非,這一切都怪不了誰,只能怪她自己。
第九章
從那天逃出袁震飛家大門之後,佟雅倫就有意無意地開始避著他。
袁震飛病愈之後,打電話到出版社找佟雅倫,劈頭便可憐兮兮地說︰「小倫倫,我感冒了耶,還發高燒,妳好狠的心,都沒有來看我……」
佟雅倫拿著話筒,面無表情,連聲音也很平板。「找我有事嗎?」
沒去看你?你說我沒去看你?我不僅看到你,還看到你的愛慕者悉心照顧你呢!她哼笑一聲。
「我感冒了呢……」他一直強調這點,就是想要博取她的同情跟問候。
「喔,感冒,然後呢?」她懶洋洋地。
「小倫倫,妳怎麼都不問我有沒有好一點?妳今天好冷淡,怎麼了嗎?心情不好?還是大姨媽來了?」他自作聰明地開始猜測。
「來你個頭!」佟雅倫羞紅了臉大吼。
一吼之下,全辦公室的人全停下動作,像動作僵硬的機器人一樣,緩緩轉頭朝她這里看過來。
佟雅倫真是糗到極點,為了息事寧人,她不斷四處點頭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喔,對不起喔……」
「唉……小倫倫,妳干麼跟我道歉啊?我被妳罵習慣了啊,又不是第一次,不過,我還是很開心喔。」袁震飛誤以為她在向自己賠罪,有點受寵若驚。
「開心你個頭!」這一回,她知道要壓低聲音了。「誰在跟你道歉?我干麼跟你道歉?莫名其妙!」
「小倫倫,妳怎麼這麼凶……」他委屈地控訴。「既然不是大姨媽來,怎麼脾氣這麼壞,我好無辜,一直被罵--」
「你哪里無辜?我看你是無聊加上無賴,才會找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如果你很閑,麻煩快點去工作。無關稿子的事,都別來煩我!」
「啪」地一聲,她用力掛掉電話,然後咬著下唇,趴在桌上,感到懊惱不已。
她是吃錯藥了嗎?干麼對他這麼凶?他也是無辜的啊,又何苦遷怒于他呢?唉……別說阿飛被罵得一頭霧水,就連她都不懂她自己了。
昨天回家之後,亞樂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嚇都嚇死了。他還不曾看過強悍的姊姊如此失控過。
因為心情低落,亞樂一問,她便 哩啪啦地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結果,亞樂早就看過阿飛帶那個女孩一起吃飯,可是阿飛卻說對方只是鄰居,偶爾在忙不過來時,會去充當助手幫忙而已。
真的是這樣嗎?佟雅倫在心中畫了一個大問號,沒有解答。
從那天起,只要他打電話來,準備跟她瞎扯,她就推托在忙,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通話,要不就吼他一頓,要他工作完再說;而每當他要交稿的時間,佟雅倫也是上門拿了稿子就走,理由也是--她很忙!
連多停留一下,踏進他屋里坐一下,她部不願意,這種種疑點,讓袁震飛開始起疑心,決定要當面跟她問個清楚。
可是最近約她吃飯,都被拒絕;而她上門拿稿子,卻只站在門口不肯進來,連多說-句話也不肯。
既然這樣,他只好使出賤招,逼她不得不現身。
于是,袁震飛這一次又嚴重拖稿了--其實稿子早就已經完成好擺在那兒了,他是故意不交出去的,就這樣拖過截稿日,一天、兩天,眼看出刊日已經迫在眉睫,佟雅倫才主動來電話。
「稿子呢?」她的口氣很冷淡。
「我還在畫,沒有助手幫我,快不起來。」他在電話這一頭聳聳肩,表示他也無可奈何。
「你的好鄰居呢?她不是都會幫你嗎?」佟雅倫要自己的口氣盡量保持平穩,不要因為心中突然涌起的酸澀而走調。
「好鄰居?啊……妳說柔柔啊,人家也有事要忙啊,我怎麼好意思?」事實上,稿子就是在柔柔的幫忙下完成的,但他總不能透露出稿子已經完成的事,如此一來,她恐怕又會故技重施了,他才沒這麼笨。
忙?她都不辭辛勞地照顧生病中的你了……佟雅倫心里酸溜溜的。
「那你動作不會快一點嗎?出刊日快到了,你可不可以偶爾也積一下稿子,不要每次都火燒?你再這樣下去,我恐怕也待不下去了,負責你這種惡劣的畫者,我一定老得很快。」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妳就先幫我這一次,我一定會去找助手,盡量積稿子,妳說好不好?先過來嘛……」袁震飛好說歹說,就是要她過來一趟。
「為什麼我要這麼倒霉?」佟雅倫捏了捏拳頭。經過那天躲在他家公寓的樓梯間大哭過後,她就一直沒有辦法面對他,可是現在,他卻硬是要她過去幫忙?
「就這一次,拜托拜托,妳也不想我開天窗吧?若真開天窗,妳也會很慘的對吧?」他惡劣地開始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