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我也想問你同樣一句話呢,辛茹雲,你為什麼要這樣設計我?」拋下一個殘忍的笑靨,一甩袖,他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耳聞他的話,她胸口翻涌,眼前隱隱發黑,頹然趴倒在地上。
她明白了,他在報復,因為他被迫納了自己,因為她強迫了他的人,可他沒有損失啊,是她賠上一生,他有什麼好怨恨?明明佔便宜的是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她想不通癥結,弄不清他為何懷怨,天底下男人都想要的事,怎麼到他這邊就成了罪?
不會……不會,懷豐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他的,他溫和斯文,他耐心寬容,他就是這樣的男子,她才會義無反顧愛上他。
所以是……涂娟娟在他耳邊唆使?
對!就是這樣!如果沒有那個賤女人,懷豐不會恨她,他會愛上自己,如果涂娟娟死掉,所有事都不會再發生,所有的情況將會漸漸好轉……
心頭一陣痙攣,無法遏制的憤恨在賁張的血脈間奔竄游走……是,只要涂娟娟不在、只要她死了……
辛茹雲的目光中透出肅殺寒意,姣柔的臉龐變得凶神惡煞,她低低發出兩聲嗤笑,似怒似諷,似毀滅天地的修羅。
那日之後,懷豐再也不到自己跟前來,盡避娟娟確定,懷豐的確搬到自己的院子里。
但他成天在外頭忙碌,偶爾回到家中,「那個」院子里,必會傳出一些雞飛狗跳的訊息——例如前幾天傳出辛茹雲的貼身丫頭被打殺了!
懷豐下令,那院子里不管主子丫頭,一律一菜一湯,若廚子良善,願意替他們加菜,就得自掏腰包。
那院子換了新護院,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
辛茹雲的女乃娘從後院小門出去買些吃喝、日常用物,被人當場逮到,打了二十大板,直到今天還下不了床。
手段既粗糙又惡劣,那不是懷豐的行事作風,他這麼做,為著什麼?他就不怕逼得辛茹雲狗急跳牆?他真打算以怨報怨,她害得他不好過,他也要她入地獄苦修?
他們這樣下去,誰能得到好處?
「吃不下飯嗎?」蕥兒進門,搶過娟娟的筷子,夾一口魚放進嘴里,嚼了嚼、吞下去。
「你屋里沒飯吃?跑來搶我的?」娟娟白她一眼。
這個人,肯定老公不在家、兒子在睡覺,否則哪肯往外跑。
「有啊,可是沒你這里的好料,二哥待你可真好,別人的餐桌上都沒有魚蝦河蚌,只有你有!」想到辛茹雲桌上的幾根咸菜干,她就忍不住暢懷大笑,就說嘛,爭什麼呢?就算爭到手,也不見得快活呀!
「這麼愛吃河鮮?明兒個開始,讓廚子也做一份送到你桌上。」
「那可不行,我家相公會過敏,他就是愛吃,偏偏一吃下去,馬上全身發癢。」蕥兒嘆氣,既然嫁給一個吃不得海鮮的,身為妻子,只好跟著改變口味。
「不能各吃各的嗎?」
「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的,我怎麼能夠自己享福,卻放著他一個人痛苦?」蕥兒說得滿臉幸福。
為喜歡的男子犧牲所欲,也能這樣幸福嗎?
懷豐便是因為這個氣上她的吧?氣她不能與他一起共抵外侮,不能陪他共度難關,她在這里吃好吃的,卻放任他一個人面對感情路上的障礙。
想來,她是個自私女人,宋懷豐喜歡上自己,真是倒霉。
「娟娟,跟你討論一件事。」
「好啊。你說。」
「听說你那個紙雕鋪子生意越做越好?怎樣,能不能讓我參一股?」
「我沒問題啊,但是得問問皇上的意思。」
「奉勸你,以後有事沒事少提皇上,二哥會吃醋的。」
「瞎說什呢,別胡扯。」
「你都可以對辛茹雲嫉妒了,二哥為什麼不能嫉妒皇上。」
蕥兒一面吃一面說,吃得津津有味,這廚子可是二哥專門請回來替娟娟做海產料理的,二哥待娟娟不是普通好。
「不一樣啊,我和皇上是合作伙伴,何況現在鋪子里管事的也不是皇上,我們難得見上一面。辛茹雲卻是你家二哥的姨娘。」重點是,皇上不會算計她,辛茹雲卻會算計。
「唉,我說你怎麼就看不開,二哥哪兒把她當成姨娘啊,把她當成囚犯還差不多,我院子里的二等丫頭吃的喝的都比她好。」
「懷豐這樣做,難道不怕把她逼急了?」娟娟憂心忡忡,那個女人不能等閑視之。
「也許二哥就在等著她跳牆吧,這樣子,一逮到她的錯處,就能立刻將她給攆回娘家!」蕥兒夾起一顆河蚌細嚼,這廚師做的炒河蚌比起天香樓的師父,半點不遜色。
「可這樣一來,她的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這叫做偷雞不著蝕把米啊,她憑什麼認準二哥願意吞下暗虧?當初二哥從湖中救她起來,她不鬧的話,難不成我們還會到處去破壞她的名譽?
「偏偏她非要演戲,一出一出接一出,弄到最後二哥不得不娶她。哼哼!別說是小妾,就算她是正妻,二哥也有本事教她後悔,她是沒見過二哥發狠的模樣。」
「懷豐會發狠?」
「沒錯,二哥發起狠來,誰都擋不了,當初在京城的飯館打小堡,有個老板很壞,欺負二哥年紀小,到月底竟敢賴他的月銀。當初那筆銀子,二哥是要賺給我女乃女乃看病的,沒想到女乃女乃等不到救命銀子過世了。
「二哥一怒,發狠在大街小巷到處張貼布告,說那老板給客人吃的是死魚死蝦,官府派人來查,果然查到廚房里擺的都是些爛肉菜,不多久,那間飯館就關門大吉,那時二哥剛滿十二歲呢。
「二哥說,那才是他本來的性子,只是這樣的脾氣容易惹禍,經常讓雲姨憂心忡忡,雲姨過世後,二哥在雲姨墳前立誓,要改變自己的脾氣,絕對不再讓雲姨擔心……」
筆事說到一半,蕥兒臉色古怪,娟娟發現了,問︰「你怎麼了?」
「不知道耶!嗯……肚子好像有點……」話到這里,她額頭冒出豆大冷汗。
「吃壞肚子了嗎?」娟娟扶住蕥兒,看著她的臉因為疼痛而慘白,手腳不斷抽搐,心里大驚,揚聲道︰「來人,快請大夫!」
小丫頭進門,見狀況不對,連忙狂奔到外頭請大夫。
「我不……」蕥兒噗地,一口鮮血噴出來,噴得娟娟滿頭滿臉。
不對,這不是吃壞肚子,所以是……中毒!
她看一眼桌上的魚鮮,瞬間明白,原該中毒的人是自己,蕥兒是殃及池魚……
急轉身,她端來先前來不及喝的牛女乃,哄道︰「蕥兒乖,先把牛女乃喝下去,它可以保護你的胃。」
她喂蕥兒喝下牛乳後,跑到外頭大聲叫喊︰「來人,煮綠豆水、找大夫人、快去把吳爺找回來……」
床邊,吳衛握住蕥兒的手,盯著她漸漸微弱的呼吸,他在心里一千遍、一萬遍說著,不要死啊,剃兒,別死……張開眼楮看看我,論論想娘了……
他的胡須長滿臉龐,雙眼布滿紅絲,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的淚水早已經哭干。
蕥兒已經昏迷三天,大夫說,她再不醒來,就不會醒了。
可不是嗎,蕥兒那樣愛吃,這麼多天不吃東西,會餓壞的。
「蕥兒快醒,醒來我們天天上天香樓吃飯,你不是最愛那里的炒河蚌?等開春,我便尋人在池塘里放養河蚌,到時,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好不好?」
吳衛的話沒說出口,句句聲聲全擱在心頭。
他不是多話的男人,只是,不說話的他更教人感覺淒涼。
娟娟和關關只能輕拍著他的肩,不斷安慰。「蕥兒會好起來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