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老爺 第24頁

唯一稍感安慰的是,那些明搶暗奪的賊寇只動貨不動人,「廣豐號」隨隊的伙計們除幾個曾意圖反抗而在過程中受了小傷,其余的多平安無事。

听遇事的伙計們說,那批人馬交談多用暗喻和手勢,行動驚人迅捷。

究竟是誰跟「廣豐號」過不去?

吧正經生意的遇上干沒本錢買賣的,還北連莊胡搶,這鋪天蓋地的,要不是曾得罪誰,不會遭此大難,而這種江湖事想要查清,怕是官府方面也施不上力。

今夜十五月圓,「淵霞院」里的曇花開的頗好。

夜來香氣,幽幽旋蕩,走在回廊上便能聞見。

禾良遣走兩名貼身婢子和一名被叫來取吧淨衣物的小廝,她親自抱著那疊干淨的男子衣物走過花香淡淡的小園前,懸在天邊的圓月一直跟隨她,跟到「淵霞院」內的大書房前。

听見里邊傳出水聲,她靜靜呼吸吐納,緩下略急的心跳後,這才推門跨入。

水聲是從一幕臨時擺開的山水屏風後面傳出的。

「管你是哪個誰,東西放下就給我出去,睡你的、吃你的去,本大爺有手有腳,會自個兒穿衣!」屏風後的大爺粗聲粗氣道。

她咬咬唇,放下一疊衣物,心想,他哪里是自個兒穿衣了?

自嫁他為妻,「淵霞院」內有丫鬟服侍她,他這位大爺則由她貼身服侍,每日常是幫他梳頭穿衣、修正面容,晚上幫他寬衣解發,甚至為他端水洗腳。

她喜歡為他做那些事,喜歡照顧他,喜歡他坦率地在她面前顯露真性情,她心里早已有他,一直佔據著,全都是他。

腦中晃過當日他那聲關于「偏心」的職責,玉容不禁黯了黯,喉頭又緊。

她重振精神,腳步寧謐地走向那幕山水屏風。

屏風後有美人沐浴。

丈夫背對她,坐在大大澡盆里,他真的是很美、很美的人兒啊,寬肩勁臂,身形勻稱修長,出來的肌理一條條、一縷縷,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作,精瘦有力,全屬于男性的健美。

只不過……他此時的動作不太優美。

「他娘的,忘記拿長柄刷子了!」游大爺背癢癢,自個兒抓不到、洗不痛快,兩臂彎到身後亂搓亂揉,一頭沾了誰、烏亮亮的發黏在頸上、背上,纏得他很煩。

「誰?混——」突地感覺到身後有人,他凶霸霸地回首。

在熒熒燭光中見到來人,他頓時失語。

那女子輕衣薄羅、亭亭立在那兒,小手仍習慣性地護著微鼓的肚月復,臉上有抹好淡淡的柔笑,凝注著他。

禾良走過去,卷起袖子拿起掛在在澡盆間的長巾,道︰「轉過去。」

游岩秀仍定定望著,杏眼眨也不眨,他一直看,怕她突然會消失似的,好半晌才抿抿薄唇,默默地轉過身。

她幫他擦背,他一向喜歡力道重些,她抓著濕巾子用力搓,在他美背上搓出了紅痕。她微微苦笑,不知者算不算「凌虐」他,讓她最近心里好過些?

游岩秀伏在澡盆邊,左胸咚咚跳直打鼓,眼珠子左右溜來溜去。

噢,禾良禾良,他家的小娘子肯搭理他了,還專程來幫他擦背……想著,他鼻頭竟然酸熱酸癢,一股熱氣沖上雙目,受寵若驚到想哭。

「你哪盅雞湯怎麼沒喝完?」假咳了聲,他忽地問,背上的紅痕像也移到兩頰。

搓他雙肩和美背的手勁略頓。「雞湯……有些油膩,再有,喝下一大半後也都飽了,喝不下。」心中一暖。她真的他天天「逼問」銀屏和金秀,她每天吃些什麼?吃下多少?胃口如何?有沒有特別偏愛的口味?他全然掌握,並吩咐廚子按她的喜好調整。

她想,他定也曉得她今早上「廣豐號」穆家拜訪。

他沒大動肝火,只是今晚陪老太爺一塊兒用膳時,他覷她的目光頗含怨恨。

這位孩子氣的大爺,她放不下、狠不下心,該怎麼辦才好……

「禾良,你今天——」

「把背靠過來,頭發也得梳洗。」她輕語,像是與他之間不曾鬧些什麼。

游岩秀乖乖听話,任妻子如以往那樣為他打理一切,搓了背,洗了頭,擦身擦臉,最後幫他取來長巾裹住濕漉漉的身軀,讓他起身。

一刻鐘後,他套著舒爽長衫坐在椅上,黑發微濕,妻子又取來另一條干淨巾子想替他拭發,他長臂微一施力,將她攬來落坐在自己腿上。

見她朱唇掀動,他低頭就吻,舌探進她輕啟的芳口里,有些蠻氣,卻很甜蜜。

老天,他覺得快「渴」死了!

他怎麼能忍這麼久?實在太不可思議!

禾良被纏得沒法擺月兌,也不是真想擺月兌,就由著他吻,芊芊回應。

他身體發燙,俊龐漫紅,不知道剛才發哪門子愣,干麼听話地讓她幫他穿衣。穿什麼衣?根本多此一舉嘛!

一雙涼涼小手捧著他的臉,她的頭微退,他嘆口氣,掀睫睜眼。

此時的她雖被吻得女敕春泛光,臉膚如桃,但那雙水眸覆著淡霧,無比專注地凝視他,明擺著有話欲說、有事要問。

「有話就說吧。」強迫自己抬頭,他再次嘆氣。

禾良呼吸不穩,好一會兒才找到聲音。

細細喘息,她悠然輕嗓在一室熒光中蕩開。

「我今早去了穆府一趟,探望養病中的穆夫人。」不等他提,她先說開。「陪穆夫人說了會兒話後,和穆大哥私下也說了會兒話。」

這一次,游大爺臉色雖不好看,五官也繃繃的,但忍耐得很。

禾良薇薇笑,秀氣眉眸間,不知為何有些憂傷。

「秀爺,你總要我跟你說話,要我有話就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即便說的話、問的事會惹你不痛快,你也要听,是嗎?」

「是。」他目光深黝黝。

她蚌首略頷。

「秀爺,以往我問你事,你從未騙我、欺我,我很喜歡這樣的秀爺,好喜歡的……」唇角仍抹著淡笑。

「對我,你執意很真,在我面前,你從來是想罵誰就罵誰,想怒誰就怒誰,想笑就笑,想耍賴就耍賴,坦坦然的,毫不隱藏……我心里好歡喜,很喜歡你。」略頓,她眸光如泓,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張也染上憂傷的英俊面容,又道︰「廣豐號連日出事,這消息已在永寧傳開,我想……秀爺必然早有耳聞。我今日听穆大哥說了一些事,他心里有懷疑,我心里亦有懷疑,我想問你……」

游岩秀拉開兩張臉的距離,讓自己能看清她的神情。

他沉靜等著,屏息到胸口泛疼。等著。

然後,她幽幽問︰「廣豐號那些事,是秀爺在幕後指使的,是嗎?」

你從未騙我、欺我……

對我,你一直很真……

坦坦然的,毫不隱藏……

我心里好喜歡,很喜歡你……

我很喜歡這樣的秀爺……

他不欺她、瞞她,既是他做的,她問,他就答。「是。就是我干的。」

臂彎里的身子驀然一顫,他心魂亦跟著暗顫,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牢些,大手貼在她肚上,像她肚子里的小女圭女圭也包住,少誰都不許。

「秀爺這樣做……」她臉色略白,費了番力氣才想到欲說什麼。「廣豐號那邊要是一個沒處理好,大樹連根的,很可能這幾十年的家業要一夕全跨……」

「生意場上便是如此,端看慕容華如何度過這關。」雖被揭了底,他表情平淡,像全然與他無關。

「生意場上不該如此。」她也不怒,睜著眸,定定凝望他。「老太爺肯定不是這樣教你的。秀爺是挾怨報復,損己害人,你……這事要傳出去,咱們「太川行」的商譽必然跟著受損。一事牽連一事,牽一發動全身,秀爺若被官府盯上,誰還跟咱們做生意?你要毀了老太爺的心血、毀了你自個兒的心血嗎?」道完,兩行淚靜謐謐滑落,她仍睜圓眼,眨也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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