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外貌只算中等,加上她不如嚴卿擅長妝扮,相形之下,她這朵小花終究是比嬌艷玫瑰遜色。雖說家里也算富裕,但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幼稚園老師,要怎麼跟揚名世界時尚舞台的嚴卿比呢?
這一點一滴掠過袁韻雅腦海,她的頭就越垂越低,好像嚴卿就坐在她對面嘲笑著她似的那般抬不起頭來。
配得上任祖雍的,就該是像嚴卿這樣完美的女子,而不是她這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行的袁韻雅。
這種自貶身價的想法讓袁韻雅失控地溢出了淚水。
「袁老師,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我叫我爹地幫你報仇!」和袁韻雅住同座大廈的小女孩王品心,一張小臉正氣凜然。
被品心這麼一叫,不只小朋友好奇地盯著她,連前座因紅燈而正巧停下的司機阿正,都忘了要將自己擔憂中帶著愛意的眼光收回。
「袁老師,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阿正從後視鏡看著袁韻雅那讓人不舍的紅眼楮,怕觸踫到她痛處一樣的小心問道。
袁韻雅不好意思的苦笑著擦去眼淚,搖頭道︰「沒有,只是想一些事情,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的丑態。」
「別這麼說。袁老師,你是同事和小朋友眼中公認的美女呢,怎麼會是丑態呢?在我看來,你就連掉眼淚也是很漂亮的。」阿正看著袁韻雅的困惑眼神,黝黑的臉浮上紅赧。
「我……漂亮?」袁韻雅機械化的將手放在未施脂粉的清麗臉蛋上,喃喃說道︰「會嗎?阿正,你是第一個稱贊我的人。」多希望這番話是出自任祖雍的口……可她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還敢說,任祖雍從沒真正的看過她,也許在他的印象之中,是沒有她的容顏存在?
想到這兒,原本因被稱贊而發亮的眸子又黯淡了下來。
阿正看見了她的變化,撇開了不自在,為了想再看見她神采奕奕的模樣,他繼續說道︰「現在台北已經很少看到不上妝的女人了,連十五、六歲的女孩都是化著濃妝哪!袁老師,你算是少數天生麗質。」
袁韻雅害羞的一笑。「謝謝你的夸獎,阿正,你讓我有自信了點。」但那又怎麼樣?還是不比高高在上的嚴卿……」想到嚴卿,她的喉嚨就發澀!
「袁老師,你最漂亮了。」小朋友都贊成阿正叔叔的說法。
「袁老師,你真的很像仙女耶,爹地還問品心想不想要袁老師當品心的媽媽呢!品心長大以後也要像你一樣漂亮。」王品心直率地說。
當品心是童言童語,袁韻雅縱容的笑笑,輕輕揉了揉品心的發。
阿正傻傻的望著她眩目的笑容,直到綠登亮起,才讓車子再次啟程。
袁韻雅重新攤開報紙,努力撫平被她捏縐的痕跡,不在乎白淨的手上沾染了鉛字。她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看著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心緒飛月兌到九重天外,仍是有著任祖雍的影子。
只要他還沒有說出要與她斷絕的話,她就不會離開!只是,到時候若是他開口,她承受得了要和他分開、再也不相見的思念折磨嗎?
無言的水光在她眼里蕩漾……
???
一天過去。袁韻雅手里仍握著早上的報紙,搭電梯到頂樓,回到任祖雍為她而設的牢籠,一個她自願被囚禁的牢籠。
鑰匙才剛插進鎖孔,門就由里面被打開了,袁韻雅沒有呆傻片刻,臉上就已笑開了,非常、非常開心的笑。
任祖雍赤果結實的上身肌理分明,黑發凌亂的他一手高搭在門框上,另一手勾住牛仔褲褲袋,模樣浪蕩不羈。
與她對看了幾秒,他本來漫不經心的眼眸倏然斂緊。她的笑容就像一道溫煦的冬陽般融過他冰凍的心髒,讓他又想起溫綺——那已經離開他很久很久的人。
「你……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袁韻雅緊張得手心發汗。
「我有朋友,你可不可以回避回避?」他略過她的問話,說著像是征詢她同意、其實卻是命令的話。
袁韻雅這才看清了他俊美臉龐上有著淺淺的粉紅色澤,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有幾簇小火苗在燃燒,這是他在游戲中才會有的模樣。袁韻雅的心涼了半截,笑容也自嘴角卸下。
她了解的,他所謂的朋友……不只是「朋友」吧!
看著手上的腕表——六點三十分。袁韻雅退了一步,木頭人般僵硬地轉過身,強逼自己不許在他面前軟弱掉淚。她挺起了胸,佯裝不在意的說︰「那我晚點再回來,不打擾你了。」
話才剛說完,身後的大門就隨即關上了。
袁韻雅慢慢走到樓梯間,就著扶手坐在階梯上。她疲憊地合上眼,熱燙的淚珠隨即滴滿蒼白的面頰,一陣陣心悸讓她的淚水更是快速涌出,隱忍到最後,啜泣聲已經出口。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還在介意著什麼?
當任祖雍帶著女朋友回到這他在外購買的房子,那就代表他在休假中。這幾年來,任祖雍經營的飯店已上軌道,于是懂得享受的他,便會固定安排為期七天的假期,徹底放松心情。
他簡簡單單一句要她「回避」,她就只能听從,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而他完全不說明、不解釋,就像篤定她不會反抗、不會追問……他對她愛他的程度了若指掌,不是嗎?
為了他,袁韻雅每天下班後,絕不在外逗留,待學童返家後,馬上就回到家,深怕他會在她不在時出現;怕他會突然來,冰箱永遠不敢空著,就怕他餓了沒有東西吃;換洗的衣物更是天天準備著。
可是,每天迎接她的都是一室的黑暗與冷清,冰箱里的食物若她沒去踫,總是原封不動;換洗的衣物她一擺上,常是不曾被它的主人穿過……若不是他沒來過,那麼就是他來時什麼也沒踫就走了。大多時候,他都是在夜半時分來,霸氣地索取她的身子後,又悄然離去。
她這麼做是為了誰?
五年啊,她真的就這麼過了!仔細回想,她真正快樂的時間有多少?數都數得出來呵!總是在他來訪時,她才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還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幸福漲滿在她胸臆間。
他還在為溫綺的事而恨她吧?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可不可以讓他們一起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呢?
帶著愁容,袁韻雅將臉靠在屈起的膝上,漸漸睡去……
再次睜眼,她才發現自己睡了快三個小時。任祖雍的「朋友」應該已經離開了吧?于是全身酸痛的她緩緩站起身子,一股黑暗罩了下來,還有星星在閃呀閃的,這是許多人都會有的貧血癥狀,可是發生在她身上總要好幾分鐘才能夠恢復。
她轉動門把,沒鎖,于是她開了門踏進屋里。迎面而來的,是揮也揮不去的氣味,那股歡愛過後的氣味就這麼大剌剌地充斥著,毫不隱藏;這樣的氣味足以讓她窒息……
她捻亮了燈光,原本偏暗的室內乍現光明,這也讓她看清楚沙發上獨自喝著啤酒的任祖雍。他一手拿著鋁罐,一手是點燃的煙,在假期里頭的他一向是過得十分糜爛。
袁韻雅沉默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開口道︰「你朋友走了?」
任祖雍仰頭灌了口酒,淡淡回應。「走了一會兒。怎麼,等得不耐煩了?你可以不要等啊!」他惡意地扭曲她的本意。
他對她冷漠、殘酷,譏誚更是少不了。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會受不了而離去,可是在他越來越惡劣的行為下,她卻都一一吞忍下來——這是她自找的,又怎麼能說是他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