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恨不再理他,舉起掌來,不顧火焰炙人,奮力一劈的震飛上官靖身上的梁
柱,「上官兄,快翻滾。」並且月兌下外衣為他撲滅身上的火焰。
火焰總算撲熄,上官靖背脊被壓傷,身上也已經多了無數的水泡,甚至可聞到焦臭味,如此嚴重的傷勢,他竟能站起,踉蹌奔到上官天和的身邊扶起他,「爹,咱們快走吧!」
「為什麼要救我?」上官天和怔怔的看著他。不懂啊!為什麼他可以為他做到這個地步?甚至重傷撿回性命,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
「爹,您在說什?快走呀!」上官靖以行動代替了言語,扶著他,腳步蹣跚的往外跑。
上官天和一臉失魂落魄,沒有反抗的任他拉著跑,但是,上官靖受傷太重,又兼拖了個人,腳步更慢。
這時,一只鐵臂橫伸而出,一手一個,抄起上官父子,疾步沖出小屋!
沒有梁柱支撐的屋頂在殷無恨三人背後垮了下來,發出震天巨響,火光沖向天際。
「殷大哥。」這一幕只看得蘇小惜心驚膽跳,見殷無恨總算在千鈞一發之際逃出生天,她這才松了口氣,驚魂未定之下,聲音猶自發顫。本想奔向殷無恨,可雙手還被兩個哥哥挾住。
殷無恨略略喘了口氣,身形一閃掠向蘇家兄妹,瞬間伸掌一擊,蘇氏兄弟因抓住妹妹,無法反擊,只能閃避。
蘇小惜見狀,即刻橫伸出腳,因為她時機抓得剛剛好,兩位哥哥明明看到她的動作,卻仍然來不及閃避,狼狽的撞在一起。
蘇小惜趁隙掙月兌手,奔到殷無恨身後探出頭來,朝兩個兄長頑皮的吐吐舌頭,「大哥、二哥。你們別過來,不然我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她手上拿著幾顆球狀的東西一拋一拋的,蘇氏兄弟看得分明,那是他們身上藏的鎖喉彈,被妹妹趁亂模走,他們卻渾然不知。
鎖喉彈就像煙霧彈,炸開來只會冒出濃濃的白霧,不會要人命,但它不同的地方在于這鎖喉彈的煙霧會刺激人的喉嚨,讓人咳得肺像要翻過來一般。蘇小惜所說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自是要用鎖喉彈來對付他們。
蘇煥臉色不變,蘇焰則氣綠了臉。
「惜娃,你太得寸進尺了。」鎖喉彈並非毒藥,卻沒有解藥可用,蘇家兄弟深知厲害,不敢冒然靠近。
殷無恨護著蘇小惜,任她與兄長斗嘴,心里則擔心的看向上官天和,他自至終沒離開小屋的眼神令人不安。
這時的上官天和對旁人的爭鬧听而不聞,只是失魂的看著起火的影霧居,雙唇囁動著,喃喃自語。
「爹,我扶您回房休息吧!」上官靖伸出手。
不過,他的父親仍然動也不動,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那沖天的火勢。
斷念山莊的家丁早就發現這場大火,無不齊聚到影霧居外,但上官天和治下甚嚴,未聞他下命令,眾人不敢妄自行動。
「爹!」上官靖再次輕喚,然而卻突覺有某處不對,一聲驚愕的喘氣聲由他口中逸出,他發覺哪里有異了。
被火光映亮的夜色里,他看得分明,父親原本濃黑的頭發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褪色,那如少年般光滑的臉上,一條又一條的皺紋冒了出來,將那俊逸的臉龐切割出了老態。
上官靖驚愕得難以言語。
蘇家兄妹的爭吵早就停了,蘇煥、蘇焰、蘇小惜與範無恨都看到了這一幕,就連冷靜的蘇家老大與冷漠的殷無恨也都吃驚連連。
蘇小惜掩住口,失聲道︰「這……這是怎回事?」
上官天和恍惚著神情,「這火好美呀!成親那一夭,我要出門去迎娶嵐的時候,廳堂上也燃燒著一對大紅龍鳳喜燭,你們看,像不像啊?」
他的嗓音不再悅耳如絲,而是遲暮老人該有的蒼老。
眾人面面相覦,沒有人接口。
上官天和突然笑了,「還是紅色適合我的嵐,我的嵐在跳舞呀!你們瞧,她舞得多歡悅。」
火光直沖天際,在黑夜中吞吐曼舞著,宛若女子伸展肢體的媚態。
「就要燒光了,嵐、我們的過去、我們的回憶……」
「你還有上官大哥呀!一切都可以再開始的。」蘇小惜誠懇的道,她不想他就這麼失去生存的意義。
上官天和搖了搖頭,「嵐會寂寞的,她最怕孤單了。而我,這光對我而言太亮了。」
說到這兒,他看了一眼正要說話的蘇小濟,暗示她靜靜听他說後才道︰「你不是舊病按發,而是被我下了毒,解藥在我房里枕下的暗格,靖兒會拿給你的。」
蘇小惜與殷無恨又看一眼。
上官天和轉向自己的兒子,輕輕撫了撫他的頭,溫言道︰「孩子,這些年難為你了。」
上官靖自被收養以來,還是第一次听到父親以如此慈和的口吻對他說話,他心下一陣激蕩,一股熱氣沖向眼眶,梗住他的聲音。
「我知道你喜歡今兒個假扮新娘的那個丫鬟,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蘭芯。」
「把她叫來。」
上官靖不解父親的用意,但仍是差人去將她叫來。
其實,蘭芯因擔心上官靖,早在發現大火後便趕了過來,只是礙于自己的身分,不敢奔向上官靖,如今一听上官天和如此說,遂在上官靖命人找她時,立即走上前。
她斷折的手臂已經包扎好,以一方布巾掛在胸前,上官天和打量了下她道︰
「是個挺標致的孩子。靖兒,你既喜歡她,就娶了她吧!別像爹一樣,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能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才是實在的。蘭芯,我就把靖兒交給你了。」
上官靖與蘭芯原以為此生不可能結為夫妻,忽听得上官天和允婚,無不又驚又喜。
「上官大哥,蘭芯姊姊,恭喜你們啦!蘭芯姊姊,我沒騙你吧!我說假扮我當新娘是你和上官大哥在一起的唯一機會,這不就靈驗了嗎?」蘇小惜說著,一臉淘氣。
上官靖與蘭芯紅了臉,臉上盈滿喜悅。
瞥見父親仍看著那片火海,表情充滿漠然,上官靖擔心父親的身子,體貼的道︰「爹,孩兒扶您回去歇著吧!」
「回去?是該回去了。」上官天和深吸口氣又吐了出來。
「那咱們這就走吧!」他走向前去欲攙扶。
可沒想到,才伸出的手掌卻被他推開來,上官靖還未來得及反應,上官天和已經拔足狂奔,他的行動不似老人緩慢,反倒迅捷如閃電,直直奔向洶涌的火海。
「爹!」上官靖大驚失色,跟著拔足疾追,可是才奔到小屋門口,他的身子及時被一只大掌硬生生拉住!
殷無恨阻止道︰「上官兄,你不能進去。」
火勢如此大,這一進去準死無疑。上官靖如何不知?他嘶聲力竭的喊著父親,然而,那沖入火海的身影卻拒絕再回頭。
看著那被火海吞沒的身影,殷無恨淡漠的黑眸中閃著復雜的光芒!他與上官天和相識不久,但自己的一生卻是與他緊緊糾纏在一起,而今看到他葬身火海,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爹、爹……」上官靖不放棄的大叫,聲音淒厲。
忽然,一陣微弱的歌聲由起火的小屋中傳了出來,「嗶剝」燃燒磬響掩蓋詞句,但仍可聞曲聲淒婉,極盡纏綿,在黑夜中听來,格外令人心酸。
拌聲沒能唱多久,一個段落未完,便已寂然。
火仍熊熊燃燒著,將過往的痛苦、忿恨與不平!焚燒殆盡。蘇小惜怔怔的看著那舞動的火光,兩行清淚由她頰邊滑落,這一切,是結束了。
終曲
菱葉索波荷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