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鷲被關在豪華的金絲籠中,猶如嗓音亮麗的雀鳥一樣被豢養,只是因為向往自由便被奪去雙眼雙腿,可憐的綠鷲,在她和戀人分開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唱歌的呢?
而神殿的主人又會怎樣對付再次逃離的綠鷲,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脊背發涼。
「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會對別人的事情這麼熱衷呢?」
明明極為謹慎地觀看著周圍的情況,但是絲光是怎麼出現在她面前的,杜薇薇竟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出現在眼前的絲光已經沒有了以前華麗純淨的感覺,他雪白羽翼的根部染上鮮血,白色長袍的前面已經變得血紅,半浮在空中,血珠一滴滴地沿著他的袍角滴下來,掉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血窪。
杜薇薇一瞬間竟然以為自己見到了真人版的墮落天使。
再白痴的人也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去包扎傷口才對啊,他卻任由鮮血直流,杜薇薇都已經替他不堪忍受地皺眉閉眼了,他自己反而一點也不覺得痛的樣子。
「真有趣,你在為我痛嗎?」
絲光突然笑了起來,其實只是他的紅唇微微向上抿了抿,卻讓昏暗的走廊完全亮了起來,有的人天生是個發光體,不管他是不是更像個血人!
「那麼你們為什麼要和我作對呢?對待你們這些闖入者,我無論用任何殘酷的懲戒都是被允許的,而我並沒有那麼殘忍粗暴,不是嗎?」
絲光侃侃而談,間或皺眉表現他對眾人無法了解他的用心良苦而感到痛心。
他的語氣又變得絲緞般輕柔,杜薇薇簡直就要點頭說對不起了,但是轉念一想,不對哦,在沙漠深處做了那麼大的幻境,並附有抑制魔力的咒符,那種力量對她來說簡直是難以企及的,怎麼看面前這個人的嫌疑最大,與其說他們是闖入,不如說是被他捉來的!而且一醒來看到自己待在金絲籠里,只要精神正常的人都會想到逃走吧。
「雖然我的本意並不是留住你們,要不你們怎麼可能離開籠子一步呢。為此我還犧牲了‘忘塵之水’,全讓你們這幾個泥猴子糟蹋了。你們還不太笨,全逃走了。但是你們怎麼會喜歡綠鷲而不喜歡這麼完美的我呢?是不是因為人們果然更喜歡照顧軟弱可憐的人呢?」
絲光漸漸自言自語起來,杜薇薇听了好不甘心,明明是他更為強大和美麗,連聲音都像唱歌一樣美妙。
杜薇薇不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她疑惑地說道︰「你的本意不是留我們?那麼直接告訴我們神殿的出口不就好了。」
「……真是純真的小孩子,為這不易見到的純潔,我來給你一個獎勵吧。」
絲光抬起手臂,動作優雅得就像在跳舞。他指向幽暗走廊的前方,「一直往前走,到盡頭推開中間那扇瓖有菱形晶石的大門,就會看到你一直在找的東西了。」
杜薇薇遲疑了一下,她不相信絲光會這麼好心,但最終她還是快速向走廊盡頭跑去,絲光並沒有必要在前面設置陷阱,他們的力量那麼懸殊,想要抓住她的話,絲光只要動動手就好了。她卻忘了只有猛獸是自己捕捉獵物的,而人類,即使是捕捉兔子,也會放下捕獵夾子。
很容易地杜薇薇就看到了走廊底部中間的那道門,門扉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而門扉中央的菱形晶石,不知道為什麼和丹帝司神殿中的那個好像。
杜薇薇伸出雙手用力推開石質的門扉。
室內比走廊更為黑暗,杜薇薇初進入時眼前幾乎是一片漆黑。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眼楮適應了這種黑暗,才隱約地看清這是一個極大的殿堂。喚出一個魔法火球,把它控制在手心中,借著火光杜薇薇打量著四周,卻沒有注意腳下。突然她腳下一滑踉蹌地向前沖幾步,接著,「嗤」的一聲跌倒。連火球也因為突然的驚嚇而無法再控制地消散了。四周又變得黑暗起來。
膝蓋和手肘重重地磕在石質地板上,痛得全身都發麻起來,而且她跌倒的地方有著滑膩而粘稠的液體,感覺惡心死了。這該不會是絲光無聊的惡作劇吧,只為了騙她進來,讓她跌倒。
杜薇薇齜著牙先跪坐起來,就是這個簡單抬起上身的動作也讓她疼得渾身冒汗。
辦膊肘一定磨破皮了,杜薇薇忍住痛又重新喚出魔法火球照向自己的手肘,並支起一只腳嘗試著站起來。
火光良好的照明下,杜薇薇一瞬間愣住了,她半條手臂上都是殷紅的鮮血。
不是自己的血!
心跳如雷鳴。
眼楮卻無法控制地看向腳下,那是一大片血跡。
不祥而悲痛的預感沖擊著她的心靈,不要回頭啊,心中如此大喊著。
但身體已經不听使喚,她怔怔地回過頭,眼楮沿著地上蜿蜒如蛇的血痕慢慢回望,慢慢抬起。
突然大熾的燈光讓杜薇薇眼前一片血紅,隨後看到的景象更為清晰地刻烙在視網膜上,宛如無間噩夢。
淚如泉涌!
杜薇薇崩潰地抱住頭縮跪在血泊中,淒厲地哭叫起來。
第五章
恍惚之中,杜薇薇感覺自己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對不起!」她听到自己狂亂的喊叫。要不是自作主張地讓她跟著他們逃走就好了,如果當時是她受傷就好了,如果她當時沒有離開她的身邊就好了……
她不知道被人信任時的責任會是這麼重,她任性、膚淺、自以為是,從不知道一句話就可以毀掉一條生命。
這樣的她,憑什麼會認為自己會變強、能跟別人相互扶持?她就連基本的讓人信任都做不到!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有誰在她耳邊著急地保證。怎麼會不是她的錯呢,只因為有了些微的力量,便以為是任何事都能解決的救世主,說出要負責任的話,卻做出不負責任的事情!
「任何人見到她那種狀況也不忍心再讓她待在那個籠子里的。」
不要說得那麼肯定……半調子的同情心,還不如殘酷地視而不見,那樣子的話,她一定還活著每天唱著美麗的歌,不管怎麼樣至少還活著!
「至少你給了她希望啊,你認為她會向殘酷的人說出她的故事嗎?即使只是微弱的機會,她也是在求救啊!」
身子被抱得好緊,有柔軟的東西滑過她的眉梢眼角臉頰耳垂下巴,追尋她滾落的淚水。但是卻收效甚微。因為同時有滾燙的液體滾落下來,弄濕了她的臉頰。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她的耳邊傳來壓抑著的哭泣的聲音,「竟敢讓你這麼傷心!」簡語殊哽咽地緊緊抱住杜薇薇,她脆弱得幾乎就要碎掉了。
這一刻他想和杜薇薇互換,就讓他承受那蝕心裂骨的痛苦好了。可憐的可愛的孩子,比任何人的感情都真摯都強烈的孩子,他最愛最愛的孩子,好想就這樣捂住她的雙眼,塞住她的雙耳,綁住她的雙手,捆住她的雙腿,讓她遠離一切罪惡、丑惡、邪惡之地。讓她的眼只看得到世間的美麗景色,她的耳只听到世上優美的音樂,雙手只撫模到不會傷人的芬芳花朵,雙腳只走平坦的道路。
而不要她像現在這樣脆弱得幾乎就要碎掉!
大門正上方,眾神歡慶豐收的巨型壁雕上,綠鷲就靜靜地呆在那里,一柄長矛槍貫穿了她的胸口,大概是因為瞬間奪取了她的性命的關系,她神情安詳,宛如睡著了一樣。
室內突然響起了野獸般的咆哮,簡語殊淚眼朦朧地看過去,是被歐帝亞扶進屋內的朱發現了自己一直想念的戀人竟然被釘在了牆壁上並且剛剛死去的事實,而發出的無法置信的傷必欲絕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