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琉璃 第3頁

「偷潛?沒有哦。」柳霓雪慢聲細語地解釋,「我是從大門處光明正大地走進來的哦。因為天太晚了不好意思打擾主人,所以我便自己跑進來找人。其實我真的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啦,才不會偷偷模模地做事情。」

「那你臉上為什麼蒙著黑巾!」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還說什麼光明磊落!他上前一步,刀身平移,還未及發招之時卻又听到闖入者無可奈何的聲音︰「……真的不妥嗎?我早就說應該用白紗蒙面,才能和我的白衣配在一起更增添我的美麗和神秘,誰知道卻找不到白紗,便撕了塊黑布想湊合湊合算了——實在是因為我太過美麗,為了避免有人無意中見了我的面容後便茶飯不思,相思成狂才迫不得已這麼做的,我也是很為別人著想的人呢……」

柳霓雪撫額低語,頗為自憐,高大男子卻幾乎咬碎鋼牙,怒火中燒地一刀劈去,怒道︰「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美麗!」刀速快若閃電,在一霎之間竟已劈出十三刀。

柳霓雪身如魅煙險險避過刀氣,柳眉微蹙,難得認真地思考起來︰「追魂十三刀……你是宗寧,那麼驚魂七劍張義也在附近了。」

「驚魄追魂,刀劍雙奇」排名雖不及四大尊者,但憑武功造詣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三年前卻無聲無息地絕跡于江湖,沒想到竟在蘇府當了個小小的護衛。

然而宗寧的震駭卻是比柳霓雪的驚訝更強過百倍,他賴以成名的刀式一招招使出來,卻連她的衣角也沒踫到過;他的刀快,但柳霓雪的閃避硬是比他的快刀又快了一拍。銀色的刀幕中,柳霓雪身形宛如堤岸垂柳,隨風輕動,令他的快刀全斬向虛空。

宗寧性格雖沖動,但並不浮躁,知道這次的闖入者不好對付後,他便慢壓下怒火,突見一直閃避的柳霓雪揚起衣袖,一陣異香撲鼻,宗寧疑是有詐立刻屏住呼吸,刀勢慢了一慢,只听「鏘」的一聲,一股大力撞上刀背,震裂虎口,手幾欲握刀不住。宗寧大驚收刀後退,有什麼從刀背處跌下滾落在屋瓦上,冷風吹過,旋起數枚紅色花瓣,剛才幾乎震飛他手中鋼刀的暗器竟然是朵真正嬌女敕的花朵!

「你到底是誰?!」

宗寧驚聲道。一身白衣又有著摘花傷人的內力……「莫非你是花痴肖白衣!」但是遠在滇南的肖白衣為什麼會跑到蘇州來……還不及這樣想,柳霓雪已欺到他身前,又一揚寬袖。

宗寧深吸口氣,舉刀封住前胸,采取守勢,但這次柳霓雪從袖中打出的不再是薔薇暗器,她伸出縴長手指,微一輕彈,朦朦月光下,比月色還青白的玉手前蓬出一片黃色紗霧,宗寧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大口,只覺頭腦一陣昏眩,腳一軟地跌坐下去,若不是手硬扒著屋脊,差點便會滾摔下地。

「你……」眼前的白影搖搖晃晃的,宗寧連說「卑鄙」的力量都沒有,但卻還是可以听見對方討厭之極的聲音。

「以武力相迫,下場必定會有傷亡。所以我用了一點點迷魂香,它只會使你全身無力,昏昏欲睡而已,過了兩個時辰又是毫發無傷了——這總比我斬斷你的胳臂,踢得你內傷吐血才能阻止打斗好得多吧。啊,說起來這下三濫何家的招牌迷魂香,歷史悠久價格公道,是居家旅行偷香竊玉殺人滅口的必備良藥,歡迎新老用戶踴躍光顧……」

「為什麼你們總愛打擾我的安寧呢。」魅惑的低語突然在身後響起,悠嘆的底音微升,溢出一絲甜味,而這種甜溶入夜色便成酥入骨髓的妖媚,根本沒听到人何時來到她身後的,柳霓雪脊背一寒,咻然轉身。第一眼,仿佛還以為月落人間,眼前一片晶亮,第二眼,才看清疑是清華月光的為一盞琉璃宮燈,不知里面燃燒的什麼燭火,光色柔和明亮,而第三眼,才看到手提琉璃宮燈的男子。

那是和夜色極為相配的男子,若不是那盞明亮的琉璃宮燈,即使見到了這名男子也會以為他是夜色的一部分而忽略掉。映在柔和光影中的男子明顯未及弱冠,發未梳髻披散而下,長至膝間,身上一襲不合時令的明黃色單衣,卻絲毫不見畏冷之態。柳霓雪自詡眼力極好,但卻在燈下竟也看不清楚男子的容顏。

「你是?」

心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令柳霓雪小心地問道。

「鴉。」

似乎沒有想到在這種夜黑風高的情況下,還有人期待地問他的名字,長發少年不知不覺作了回答。

「啊,不是蘇意憐啊。」柔柔的嗓音中透著濃濃的失望。柳霓雪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名喚「鴉」的少年,她听聞蘇大公子美若天仙……不,是不會武功,當然不會是這個能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的少年。

「找蘇意憐?」鴉的周身立刻冷氣四溢,「那你是為財為色還是為藝!」

似乎不是她的錯覺,鴉的容貌更為模糊了,抬頭看了看天,圓月高照,並無浮雲遮掩。唉,果真不是夜探的好時機啊。如意門的效率太差,三日才繪好蘇府地圖,前日還天陰風冷的,偏今日天晴好,又不巧地遇上如此大如此亮的圓月,想不讓人發現都很難哩。

「我看不清你的面容呢。」

「哎?」

「不知道是不是你手里的那盞宮燈太亮了,令你的臉反而藏得更暗,一點也看不清楚你長什麼樣子。」

「……你不是要找蘇意憐嗎?干什麼注意我的臉。」

「只是好奇不成嗎?」

手緊握了握,鴉終于有了些了解宗寧為何會那麼沖動和不小心了。「你自己不也是蒙著黑紗不讓人見到臉!」

「哦。」柳霓雪手伸進黑巾下撫著下巴很無奈地道︰「美麗的人總會因為美麗而失去某些自由,平凡的人是沒辦法了解的。」

「……」少年突然笑了,「被掩藏的美麗啊,令人極欲一探呢。」

有著絲帛般輕滑而柔亮的嗓音,卻偏偏在尾音處溢出甜膩,在人的耳中遺留下一抹綺念潛入心底,而隨著少年抬高手里的宮燈,他展開笑臉。那笑,一瞬間仿佛可壓低明月光華的耀眼,竟可清楚看到少年水漾眼波和唇邊笑旋,美極,也,媚極!

柳霓雪心「突」的一跳,俊美少年她見得多了,但卻從未見過有「一笑百媚生」的男子。因為被少年笑容分了心,所以也未注意他在說什麼,直到感覺到面前一道熱流,她才驚覺地頭向後仰,原以為會避過,鴉的手指卻直線下沉,指尖已撩起她臉上黑巾。

柳霓雪雙腳未動腰卻如柳枝奇妙一折,手指暗鎖向鴉伸在她面前的手腕,鴉左手右移避過她的擒拿,下一刻,柳霓雪只覺臉上一冷,黑巾竟已被鴉順勢扯離。

兩人出手全都是些基本的擒拿攻擊招式,只是快疾得令人目不暇接,卻偏偏快而不躁,疾而不猛,在月下衣衫起落翻飛,飄忽輕靈得像兩只嬉戲的粉蝶。

黑巾被奪下,柳霓雪未退反進,左右弓步,手肘猛擊向鴉的前胸,鴉弓背收月復,手不自覺向前伸,柳霓雪曲膝上擊,正擊中他右手手臂,並手指如爪地扣向鴉的右手腕,鴉當即放棄掌中琉璃宮燈,手掌如縮實則頂向柳霓雪的手心,柳霓雪收指後退,腿卻鉤向快墜到房瓦上的宮燈,向她後退的方向一提,因動作大了便順勢旋個身滑向屋脊邊接住爆燈。燈劇烈搖晃著,燭火卻不見絲毫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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