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明是我們班記憶力最好的,俗稱過目不忘的就是他那種人,他只用四小時就背好那本書了。」
「什麼?他也是天才?」
「別說那兩個字啊!我們只不過比別人記憶力強一點,理解力快一點而已。真正的天才應該是愛因斯坦、華羅庚、貝多芬、莫扎特那種人。我們如果不努力,也不過是永遠超越不了父輩成就的普通人。」
「但你,還有那姓周的,應該比同齡人出色吧。」少女酸溜溜地強壓住羨慕的心理,她也好想有一目十行的本領好用于對付文言文。
「人的一生又不是只有少年階段。」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少女那如果用紫色石蕊試紙踫一下就會變成紅色的語氣。少年略感困惑地回答著。而且更值得羨慕的應該是少女本身吧!作為同處在應試教育下的學生,他從未見過像蕭陽這樣肆意妄為的人。
在古商城的那個晚上,他仿佛以為少女的後背上長有黑色透明的羽翼,似乎要沖破黑暗飛越而去,那種卓然而自由的姿態在他心上深深刻下烙印,令他突然產生一種荒謬的感覺︰與這個人在一起,一定任何夢想都能實現。
雖然實際相處起來,對方是個好像不怎麼聰明,做事沖動粗心,交談時用腳多于用口,拙于做家務,更不時威脅他替寫一半作業的少女,但並沒什麼失望的感覺,反而覺得異常親切。
還有少女對于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可以采用二百條理由來逃避責任。
「我為什麼要背這些樂理書,我是主唱、主唱耶,我只要唱歌就行了吧。」
「有主唱的自覺就請不要再隨意喊叫了,對你嗓子不好。雖說只要唱好歌就行了,但你認識五線譜嗎?」
「認識那些蝌蚪符號做什麼?你是要听瑪瑞‧凱麗還是珍妮‧杰克遜的歌,我學給你听就是啦。」
「哦。」少年停下手頭的工作,轉過身望向少女。「你會唱她們兩人的歌嗎?她們的高音音色可以用天籟形容呢,你唱給我听听吧。」
「啊——」
少女眨了眨眼︰「嗯,沒有歌帶伴奏呢。」
「我有啊。」
少年起身,到少女的書櫃上多出幾排的碟片中找出所需要的歌碟。自從住到少女家後,他就陸續把自己家中自己喜歡的東西般過來︰音響、VCD機、小電視、電吉他,雖挑選了很多次但仍有大量的碟片。這些全都堆在蕭陽屋里,使她的小臥房變得更加狹小。
同時,他還帶來了他喜歡睡的枕頭、喜歡蓋的被子、喜歡用的茶杯、喜歡穿的睡衣、喜歡坐的沙發,這些全都放在他所借住的小客房里,當然連樂隊海報也全帶來,貼了滿滿一屋。
當然兩人從不知道少年這樣大規模的搬遷引來上下樓鄰居間的好奇,更不知道少女的父母對于好奇的鄰居那充滿關切的問話「你們家才搬來的那個可愛的孩子是誰?」用怎樣痛苦而扭曲的笑容回答說︰「是遠房親戚,遠房親戚,因父母不在家,所以讓我們照顧著。」更不用說對鄰人「真少見呢,那樣漂亮的孩子。」的稱贊用怎樣違心的口氣附和著了。
「先試唱惠妮特‧休斯頓和瑪麗亞‧凱瑞合唱的那首經典《相信》吧。」
把話筒遞到少女手中,少年笑著提醒︰「注意啊,前奏快結束了。」
「你真勇敢。」
「什麼?」
「竟然敢親手遞話筒給素有‘卡拉OK小姐’之稱的我。」
前奏已過,MTV下面黃色的英語字條也已經過去幾句,而少女只是全身發抖的拿著話筒站在那里,同時嘴里嘀咕著少年不太懂的話。但一夜過去,他終于知道「卡拉OK小姐」是什麼意思了。
※※※
「那就是抱著話筒再也不松手的人。我終于見識到那種人的可怕啦,你能想象得到嗎?她一邊指使我換碟子,一邊不停歇地唱了近30首歌。」
秦情癱了似地趴在課桌上,他的頭腦正在嗚嗚叫的,似乎現在還殘留著蕭陽的聲音。
「那說明你沒選錯主唱啊!看來她的耐力不錯。」
在前排坐著的周千明,背靠著秦情的課桌,翻看著今天要上課的內容。
秦情卻無奈地捂著頭嘆著︰「可是今天早上,她的嗓子全啞了,無法出聲,只能跟我打手語。」
一直傾听的李力哲發問︰「她歌唱得應該不錯吧?」
「不,很難听。」秦情面無表情地認真回答︰「不但經常跑調,有些英文字不唱就混過去,還故意模仿大人低八度的聲音,難听得要命。」
「啊。」李力哲呆住︰「難道我們的樂隊要交到這種主唱手中。」
「但听久了,反而有種獨特的魅力。她即使唱到最高音時嗓音也沒唱破。音區很廣。不怪腔怪調時的音色非常清澄透明,一瞬間反而生出‘真的要讓這麼純淨的聲音再學一些發音技巧’的想法。」
秦情手支著下頷,想著昨日少女邊唱邊跳的樣子。明明很靈敏的身子,偏學MTV上別人的舞步,結果又笨又丑。少年不自禁地笑起來。
「開始讓她做主唱的確有些沖動。但現在卻想,也許撿到寶了也說不定哩!」
因此而放心的人才是傻瓜呢。
第六章
「已經三天了,你樂理書背得怎樣了。」
「……」
「為什麼要學?因為這是基礎!基礎!你別當我們是卡拉OK伴奏。我告訴你,我們需要的是樂隊的靈魂,而不是連五線譜也不會看的白痴。」
「……」
「淑女一點,你還穿著裙子呢!請不要把腳踏在琴凳上好嗎?這個房間我拜托了音樂老師好久才借到的。」
教學樓頂上大鐘的時針已漸漸逼近六點,外面的天已成為暗灰色,月亮發出如暈開般的白色光芒,烏雲層層疊疊推擠著聚集著,接近月亮的部分如瓖了銀邊一般,有種憂郁的美。
教學樓中有些教室的燈還在亮著,屋里是留下來上晚自習的同學。其中有一間用于上音樂課的第二音樂室,雖然房門緊閉,但從窗口流泄的燈光來看,里面也有人正在使用著。
使用人之一——坐在音樂室角落趴在桌上听搖賓樂的李力哲把耳機拿下掛在頸上,極為佩服地看著使用人之二——坐在鋼琴前彈奏著簡單音節的周千明。因為在他看來,使用人之三——站在鋼琴旁邊,一只腳放在周千明所坐的琴凳上的蕭陽所打的手勢亂七八糟,而周千明竟能看懂,還和她有模有樣地爭論著。
「對,你是每天都要來學習,周六和周日的話到我家。別一臉委屈的樣子,和你比起來,阿青慘多了,你們究竟讓他做了多少件工作啊!」
少女真的伸出手,扳著手指數了起來。周千明連忙阻止︰「不,不用告訴我,我們還是繼續認樂譜吧。」
正處在磨合期的蕭陽和周千明,即使一個人無法發聲還能吵起來。但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一小步,做出配合的姿態。
李力哲重新把耳機戴上,趴在桌子上閉眼傾听。Hyde高亢而獨特的嗓音震動著他的耳膜和心靈︰
……一旦用畫筆補上那中斷的鐵道生動的明天便開始運轉命運是如此不可思議生銹靜止的時光竟也會向這個世界宣告黎明的來到溫暖的雪飄在舉步出發的我們的身上猶如祝福一般……
※※※
日子水波不興、靜靜地慢慢地逝去。
只是天漸漸變冷,風漸漸刺骨,樹葉漸漸落光。因總是陰天間有小雨的關系,天氣並不是干燥而刺冷,反而是濕濕漉漉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