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笑著貼近他的臉,我彎腰拔出鋼叉,像對著一件極有趣的事物看著他惶惶然如草食動物般淺黑色的眼眸︰「難道沒有人告誡過你嗎?和天使般的弟弟不同,他的姐姐是有著惡魔之稱的有仇必報的少女呢。」
直起身子,我從兜中掏出手帕紙擦了擦鋼質的叉頭︰「以多欺少的游戲很好玩吧,確保可以傷害別人自己又不會傷,真是萬無一失的玩法。不過這點對付小薰一點用都沒有哦。因為小薰的世界中只要有我這個姐姐便可以了,孤不孤立他都無所謂。」
把手帕紙揉成一團的扔掉,我回過頭問︰「對不對,弟弟。」
「……」雙手用力抱住泰邊熊飯盒的少年點了點頭︰「對的,姐姐。」
打開飯盒,把擦的晶晶亮的鋼質叉子放進去,我環視了一下教室中似乎呆掉了同學︰「還有,別再叫小薰殺人犯。那位女孩子此刻在另一個城市里好好生活著呢,不知有多幸福快樂。不過,孤立他若能滿足你們自以為是的伸張正義的心理,你們就這樣做好了。」
我轉過身大步走到小薰面前,把他推出教室︰「走啦,肚子好餓。」
***
食堂中的搶購風潮早已過去,連在飯桌旁吃飯的同學也沒剩幾個。賣飯的小窗口旁邊的黑板上都已寫滿了諸如「牛肉排骨,爆炒雞丁已售完」的粉筆字。問來問去,還沒賣完的只有豆芽菜蘿卜菜而已。
但總算聊勝于無。我買了半碗米飯加半碗豆芽菜,弟弟只要了一碗白飯。我倆隨便找了個靠窗的座位,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用叉子把豆芽和米飯和在一起,我淺嘗了一口,嗯,滋味還不錯。
「兩年前的事情現在又被炒熱,想起來不怎麼正常。」扒了一口飯,想起校園間流傳的關于弟弟傷人的流言,我不免閑閑地充當起金田一來。
用鋼勺在米飯上劃了兩劃,小薰悶悶的「嗯」了聲。
「喂,精神一點啊,你這樣子好像真做了不好的事情一樣。」若不是吃著飯,我又要敲他的頭了︰「當時平台上並不是只有你們兩人吧,有幾個同學都看到了不是吧,說那女孩子是自己跳下去的……」
「一定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哎?」嘴里塞滿米粒還來不咀嚼的,我抬眼看向小薰。
弟弟的臉幾乎埋在飯盒中︰「一定是那樣沒錯,我想把她推下去因為她說姐姐的壞話……我一定在臉上表現出來了,她才害怕的跳下樓……」
心歸回原位,停頓的思緒又活了過來︰「你別嚇我啊,為什麼你有這種無聊的罪惡感呢。在考試的時候,我也常常想老師突然生病或發生別的什麼事,只是想想又不是罪。」
「……從那件事發生一直到現在,只有姐姐站在我身邊。」
「想摘花的人因山勢陡峭而滾落懸崖,又不是花的錯,錯的是人不該有覬覦之心。」從自己飯盒中叉了兩根油乎乎的豆芽放在弟弟碗中,我用手背踫了踫他的額角︰「別沮喪了,豆芽炒得很不錯哩。」
少年用手背悄悄的抹了抹眼淚,我裝作沒看見地低頭吃飯。真是的,在教室里被全班人惡意漠視,也沒見他動不動就哭啊,為什麼在我面前淚腺就那麼發達呢。
「如果不想被流言擺布的話,就隨他們好了。」我扒了兩口飯︰「你要小心一點哦,我不可能隨時在你身邊的。」
「嗯,我知道了。」少年哭過的大眼楮清澈美麗︰「不過,班里的同學都是好人,他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有人會把女孩子推下樓這種做法而已。」
「喂,被冤枉的人有權利憤世嫉欲,你就不要替別人說話了好不好。」
小薰看到我憤憤不平的樣子,不覺︰「 哧」一聲笑出來,差點噴我一臉米粒。
「髒死了啦。」我連忙把飯盒從飯桌上抱下︰「吃飯的時候注意衛生啊。」
「對,對不起。雖然姐姐的許多想法並不是正確的,但總覺得非常有趣。」用紙巾擦了擦噴到桌上的飯粒,小薰不知又想到什麼的憋不住笑意。
「什麼不正確!前幾天你還說姐姐的話就是真理哩。」
「我才沒這樣說。」終于忍不住的,少年把頭埋在臂彎里,笑一以幾乎抽筋。
真是小孩子,又哭又笑全是他。但是不要總覺得委屈想鑽牛角尖就行了。回顧四周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向室內,灑浴在暖暖的空氣中,有種慵懶的氣息。
小薰的黑發在光線之下閃閃亮這地如鍍了一層金色,不知不覺有種深入夢中的恍惚感……我又回憶起曾做過的那個夢,夢中的少年一頭金色閃亮的長發,動一動就仿佛可溢出奇異的光彩般,碧藍如海的眼楮深邃美麗,白皙如玉的肌膚外罩白色繡金邊長袍,優雅高貴,美麗異常。
那種凡人無法觸及的美,因太過極致而盈滿惑人的誘惑感。那種美讓人憧憬愛慕,卻又和黑暗完全相離的,他本身便是潔白、純真、美麗、絕艷,如天使一般……
***
「小薰,你相信世上有天使和惡魔嗎?」
拿著鋼勺的左手頓了頓,少年抬起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又是那個轉校生長得像轉基因人的李由嗎?」
「哎?」關他什麼事?
「那個生化人才來了兩星期,姐姐就談論了他兩星期,他很吸引姐姐?」
黑圓的瞳孔中只映有同樣凝視他的黑發黑眼的少女,那種認真和微嗔的神情混和在一起,滲雜著奇妙的感染力……不知怎的,心猛得一痛,有種由內而外的爆烈感,我不由咬唇申吟了一聲,捂住胸縮成一團。
「姐,姐姐。」
「砰砰 」的物體墜地的聲音過後,我被擁進溫暖的懷抱中︰「怎麼胸口又疼了?」
大口呼吸著空氣,心悸痛的感覺不見了,仿佛剛才令人昏厥般的疼痛根本不存在一樣。「我沒事。」少年的懷中有一種清雅的淡香,和同齡的男孩子一點不同的,我從未見過小薰髒髒亂亂一身臭汗的模樣。不過也對,因為他喜歡單獨一人玩布女圭女圭多過和其他男孩子一起踢足球打藍球,他總是淡淡雅雅的無一絲野性。
「姐姐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我只是看起來身體差而已。」
和弟弟的白皙不同,我的臉色是無一絲血色的慘白,仿佛有一種透明的孱弱感,在體育課時,老師都以為我是嚴重貧血的學生而很少讓我參加戶外活動。在才上青葉高中,許多人都不知道我的個性時,還有一階段被稱為「病美人」哩。
不是我自夸,當時想追我的男孩子可以用成打來計算,但那些喜歡憐香惜玉的男孩子都讓我領到弟弟面前,讓他們自己做比較︰只要有誰長得比小薰漂亮我就會考慮和他交往,當然整過容的也可以。如果比不過的話,趁早在我面前消失。
結果現在我的身邊還是只有小薰一人。
據傳聞有幾名帥帥的男生被嘲笑後患了嚴重的自卑情結,真是有著脆弱的心理的生物呢。因為這樣而被人說成是「惡魔少女」,怎麼想都覺得冤枉。
心會突然抽痛,也是近兩年才發生的。而且那種痛只有短短一瞬,頂多六十分之一秒,但卻有種猛然從生到死又到生的可怕經歷。到醫院檢查多次,一絲異樣也查不出來,而且身體健康的令醫生都嘖嘖稱奇,只好認為也許一切都只不過是我的心理感受,差點還被說成是有臆想癥的心理病人。
把弟弟推開,「我沒事了。」我緩了一口氣,卻發現桌椅邊灑了一地米飯,有泰迪熊花紋的飯盒反蓋在地上,鋼勺蹦到牆邊,上面還沾了幾粒米粒。開始听到的「砰砰 」的聲音便是這些東西發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