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兒,他不禁又皺起了兩道濃眉,想了很多的理由試圖安撫自己,不過他的情緒卻依然低落。
??是啊,他再度嘆了一口氣,誰會把心思放在一個下人身上呢?薛無瑕看著他的眼神就跟看著紅絹是一樣的,就如同她自己所說,他是她的朋友,而以她一個大小姐的身分,能把一個地位低下的長工視為朋友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但是該死的!他不是為了要來當她的朋友而混入薛家當長工的,他有著比當朋友更偉大的目的,那就是──當她的丈夫。
??但是瞧瞧自己,他現在的處境像什麼樣子?他居然得扮起紅娘的角色為原本的他和薛無瑕牽線,而如何以自己的真面目去見薛無瑕的這個問題已經足足困擾了他
??四天,四天!他沒有一天不是在床上翻來覆去中度過的,有幾次他甚至要從床上跳起來咆哮了。
??對于薛無瑕的一顆心全系在另一個自己的身上,他感覺既懊惱又無奈。
??這是同一個人,薛無瑕愛上的人既是他薛文也是他文雍熙,他這麼安慰自己。
??但是另一個聲音立即跳出來反駁。不!不一樣的,她喜歡的是文雍熙,是一個武功高強、風度翩翩的人,不是他現在這個老實笨拙、整天只會鋤草種花的人,這實在是令人深感挫折。
??他明明就每天跟她相見,也跟她相處得很融洽,為什麼她就是沒有按照當初自己的設想,因為他的老真誠懇、勤勞認真而喜歡上他呢?當她喜歡上他之後他再告知她自己真實的身分,她在吃驚之余將會大為感動,然後就決定以身相許,這樣的結局不是很美好嗎?
??現在怎麼樣?完全荒腔走板了。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沒有勇氣告訴薛無瑕真相,因為他害怕結果是自己最不願見到的那種,被人欺騙的感覺畢竟是很糟的,他不敢期待薛無瑕會原諒一個整天在眼前欺騙著自己的人。
??那怎麼辦?明天的約會到底是去還是不去?他的腦袋快想破了。
??他把這幾天睡不好的怒氣全發泄在雜草上面,完全無意識地拔著,手踫到什麼就拔什麼,然後他皺起了眉頭,該死!這株怎麼特別頑固,根睫還長得這麼粗,他一只手照法將它完全握起來,只好用另一只手來幫忙。
??當紅絹尖叫著朝薛文沖過來時,因為瞧見他太不尋常的舉動,而使她暫時忘了令她捧著腦袋尖叫的事情。
??"你怎麼了?這株玉蘭花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讓你非得把它拔起來不可?"
??被拉回思緒的薛文低頭看著與自己對抗許久的『雜草』,自己也吃了一驚。更吃驚的是當他抬起頭時,發現眼前視野特別的空曠,因為所有的植物,包括有用的花和無用的草都已被他拔個精光。
??紅絹的舌頭發出嘖嘖的聲音,驚訝地環視著這個淒慘的『命案現場』。
??"這種情形似曾相識,好像有一回小姐在大喊無聊之後突然興起整頓花園的念頭,最後的結果就跟你今天所做的一模一樣。"
??對于她的嘲諷,他只能以苦澀又疲憊的一嘆來作為響應。
??"你怎麼了?"紅絹將他拉起來,自左看到右,再從右看到左。"你今天很不對勁耶!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你不舒服嗎?還是有什麼心事?難不成……薛管家膽敢『越區』來欺負你?"她說著,眼中因為生氣而閃閃發光。
??"沒有,我很久沒有見到薛管家了。"
??"那到底是──"紅絹是個追根究柢的人,尤其薛文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于一般人。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事實,于是他聰明地打斷她。"先說說妳的來意吧,我剛剛好像听到妳的尖叫。"
??經他這麼一提醒,紅絹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究竟為何而來,她捧著雙頰重新尖叫起來,並且焦急地原地繞圈圈。
??"不好了!不好了!我居然忘了這件事,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而我居然只顧著在這里跟你說話,然後忘記這件重要的事情……"
??為了避免自己被她轉過來轉過去的身影弄得頭昏眼花,他干脆將她的肩膀固定住。
??"快點說,到底是什麼事?"問話的同時他很快地將小樓四周打量一遍,沒有冒煙,沒有奇怪的聲響,那這丫頭在嚷個什麼勁兒?
??"是小姐啦!"她說著,並且立刻哽咽了。"她生病了,病得好嚴重,她──"她忽然張大了嘴,看著薛文『飛』在半空中的身影,有好半天身體都無法動彈。
??*****
??小樓里的情景實在嚇人。
??凌亂的,被隨意拋棄在地板上的衣服以及大大小小的珠寶盒和半露在外的珠寶,使得這個原木寬敞的空間變得十分狹窄。薛文皺了皺眉,試圖從這些東西里面找尋空隙,好讓自己的腳步能順利地來到薛無瑕身邊。
??她坐在一堆衣服里面,手里捧著一件衣服,眼神呆滯,要不是她胸口微微起伏的呼吸,他幾乎會把她當成那堆衣服里的其中一件。
??這里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了嗎?他一邊用腳挪開絆住他的衣服,一邊用焦急的語氣喊她。
??"無瑕?無瑕妳怎麼了?"
??她似乎听不到他的叫聲,她甚至看也沒看他一眼,縱使他整個人已經蹲在她的眼前,她仍然毫無所覺,目光越過他,看向很遠的地方去。
??他一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沒有動靜,他再加上另外一手,她依然無動于衷,他有些害怕了,她的樣子就像受到什麼重大的刺激,導致心神喪失了一樣。
??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了,他兩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
??"無瑕!妳怎麼了?"
??她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他,用虛弱的聲音道︰
??"是你啊……"
??呼!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還好,還活著,還認得出他。
??"妳怎麼了?"他用比較和緩的聲音問。
??"我?我怎麼了?"她歪著頭,一副無法理解的神情。
??剛放松的一口氣立刻又緊張起來,她不是真的受到什麼重大的打擊導致神經有些失常了吧?
??"這些……"他示意地看了看四周。"亂七八糟的衣服和散落一地的珠寶,妳這兒……不是遭小偷了吧?"他忽然想起這點,神情變得更加緊張。
??衣服!她的眼楮明亮了些,對了,衣服!就是這東西,她找不到一件合適的衣服,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她不知道到底要穿哪一件去見薛文的公子,而明天就要來臨了。一想到這個,不覺悲從中來,她把自己的臉埋在捧著衣服的雙手中哭泣。
??"嗚……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唉,拜托妳先別哭好嗎?先把事情說清楚嘛!"
??她抬起頭,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衣服……"但也只講了這兩個字,而且還是非常的含糊不清。
??"什麼?什麼衣服?"
??"我……沒有衣服可以穿……我不能見你們公子了,嗚……"她又將臉埋入雙手中,這次是哇哇大哭。
??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清楚她所想要表達的,但仍然不確定這是否就是導致她哭得如喪考妣的原因。
??"妳的意思是,妳沒有衣服可以穿?"
??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