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兒呀!兒呀!我的兒呀!你怎麼這麼狠心,忍心留下為你愁白頭發的爹娘,一個人走得那麼急,不及弱冠便撒手人寰,叫我倆以後要依靠誰呀!誰來照料我們,為我們送終……」
白幡隨風在陰雨綿綿的空中飄晃,隨手一揚,紙錢滿天飛舞,雨絲與飛揚的紙錢相互交錯,悲涼蕭瑟得令人落淚。
春日山頭卻幾無人煙,新砌的墓碑刻著早逝亡魂之名,八人抬楠木大棺在管家打扮的男子照看下緩緩下葬,一杯黃土覆蓋其上。
死的是一名富有茶商之獨子,茶商年過四十才和妻子生下這個孩子,夫妻倆極為寵愛,幾乎是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了他,甚至是一整座茶山,只為這得來不易的兒子。
只是兒子天生體弱,先天帶著心絞痛毛病,每逢氣候變化或情緒波動過大時便會心痛不己,遍尋名醫也無法改善,十八歲這年終于熬不過去了,心疾復發,死于心愛的茶園中。
迸有訓,子先死為不孝,父母不送葬,故而兩位頭發花白的夫妻只到了山腳下,兩夫妻交握的手握得死緊,一臉絕望地望向無情的蒼天。
「我的瑯兒呀!娘好舍不得,你在割娘的心頭肉呀!回來呀!我的兒,娘的乖兒子,娘的下半輩子還指望你」
「好了,玉娘,別哭了,你就算哭瞎了雙目也喚不回我們的哪兒,讓他走得安心吧,別再為我們牽掛,就當我們跟他無緣。」老天爺忒殘忍,給了他們希望卻又冷酷地奪走,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太令人痛苦。
「誰說無緣來著,他在我肚子里待足了十個月才肯出生,我們為他請最好的先生教他讀書,用最好的藥滋補身子,把他從瘦弱的小娃兒養成人品出眾的好兒郎,咱們所耗費的心血豈能是假。」
男子感慨的抹淚,神色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命運由不得咱們做主,再怎麼心痛也得忍著,誰叫咱們斗不過天。」
「嗚——嗚——老爺,人家說好人有好報,我們這些年來鋪路造橋、廣施米糧、冬施棉襖,為什麼善無善報,到頭來連個兒子也保不住,老了孤寂無依,我不服氣呀!」為何做好事的人得不到善果,積善人家成了笑話!
「玉娘,休胡言。」是他兒福薄,得早早去佛祖座下修行。
「老天爺就是不長眼,硬生生拆散我們母子倆,祂讓我老無所依,我又何必顧及他人無衣無食,若老天爺不還我一個兒子,我再也不開倉布施、以濟人饑……」
女子聲淚俱下的喊著。
突地,一陣鳥鳴聲由林子里傳出,鳥兒成群飛出,地震動了一下,夫婦倆心頭同時咯了一聲,微慌的互望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向林鳥飛出的樹林,交握的手握緊。
兩人看了眼對方,老夫老妻心意相通,光是一個眼神便知曉對方在想什麼。
「去看看吧!」
在幾名家僕的陪同下,他們走向林子深處,不知為何有些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
驀地,兩人的眼楮忽地瞠大,直直地盯著不遠處周圍長滿雜草的大圓石,平如桌面的石頭上躺了一名衣著怪異的男子,容貌竟有七分神似他們已逝的獨子?!
第1章(1)
唐朝
東風徐來,時值草長鶯飛、花團錦簇的季節,牡丹艷極一時,叫群芳羞報低垂,俯首稱之花中之王。
身著彩衣的蝶兒飛舞于花叢間,斑爛色彩與托紫嫣紅花色相混合,看不出是蝶戀花香,抑或是花艷留蝶,只知一片宜人春色。
屋詹下樓息著鳥雀數只,或餃泥築巢,或叮食喂雛,在忙忙碌碌後稍作歇息,靜待起風時再捕蟲喂食幼鳥,哺育下一代。
早春三月還帶著微涼的風,乍暖還寒,單衣擋不住料峭的涼風,下人穿梭廊下,清掃昨夜落下的晚霜。
早晨應該是寧靜的,佛堂里傳來的裊裊清香沁入心脾,不輕不重的誦經聲洗滌度化萬物俗心。
但是,在季府最富麗的院落里,忽地傳出一道長長的尖銳喊叫,似憤怒又似不甘,驚走了鳥雀,也讓老夫人握著佛珠的手頓了一下,差點忘了佛經念到哪一章。
「我不嫁,不嫁不嫁,死也不嫁那個妻妾成群、脾氣暴躁的小王爺,誰來說情也不成,我嫁豬嫁狗也不委屈為妾,你們誰逼我我就死給誰看。」一名體型……呃,豐映的艷妝美女手持金剪,尖角那一端抵著喉頭,一副尋死的樣子。
「哎呀!我的兒,快把剪刀放下,別把娘嚇壞了,你是娘的小心肝呀!若有個三長兩短,不是要娘哭斷腸嗎,你听話,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同樣體態豐滿的婦人一臉焦急,臉上堆滿的肥肉將一雙杏色大眸給擠小了。
「不放不放,一放我的一生就毀了,你們不要再逼我,我絕對不會如你們的願。」女子看似死意甚堅,實則不過是裝模作樣,她手握的剪子離自己很遠,唯恐一不小心劃破了令人垂誕欲滴的白女敕肌膚。
「有話好好說,何必跟娘賭氣,好歹是聖恩正濃的王爺府,雖然只是一名小妾,但是你若抓住小王爺的心,那王爺府不就盡在你手掌之中?」日後穿金戴銀,出入僕婢成群,風光一世。
生性驕縱的季府大小姐滿臉怒色,活似母夜叉,「娘根本是推我去死,一點也不疼女兒,還說我是你的心頭肉,全京城有哪個人不曉得小王爺生性,性情殘暴,對女人更不懂得憐香惜玉,只知一味地凌虐,強搶民女之事更是時有所聞,你要我嫁給這種人,不是逼我去死嗎?我現在死了,總比我下半輩子生不如死好。」
季老爺氣得抖著手指吼,「胡說什麼,王爺看中你是你的福氣,有多少人巴不得飛上枝頭當鳳凰,一朝顯榮蔭父母,你卻在這尋死覓活的,知不知道爹的飛黃騰達就指望你了。」盼王爺能把他的七品官位往上一提,撈個府尹做做。
「可是爹呀!你有沒有想過女兒的將來,如今的小王爺只剩下半口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等著閻王收命,若是女兒一嫁過去就斷氣了,不就是入門寡婦……」
榮華富貴沒撈著反而賠上一生幸福,叫她如何甘願。
季曉蘭向來心高氣傲驕蠻成性,腴碩的身姿豐潤多嬌,媚眼輕拋式是風情萬種,加上精于妝扮,以當代的眼光來說堪稱美艷。
她也是妄想攀高枝的,心里想著念著是嫁戶好人家,非達官貴人還入不了她的眼,挑挑選選蹉跎到了十八歲,只盼著飛入朱門大戶,過著養尊處優的奢華日子。
听聞要嫁入王爺府本該叫她喜上眉梢,如今卻抵死不從,而她抵死不嫁並非不甘為妾,或嫌棄小王爺的性好漁色,而是听聞前些日子小王爺意外墜馬,傷了腦子,大半個月過去仍不見清醒,恐有性命之危。
她這嫁過去可不是好命的去享福,而是王爺听信算命師的話說要沖喜,她比較倒霉被挑上,將以妾室身分抬進王爺府當個沖喜小妾。
如果小王爺能因此蘇醒倒還無所謂,她本來就想攀附高門,如此既得良緣又博得好名聲,王爺府上下都不敢看輕她,連王妃都不敢給她臉色看。
可是從王府里傳出的話兒卻是小王爺將不久于人世,一日日虛弱下去,差不多也到時候了,想活命比水底撈月還難,她一入王爺府別說富貴了,恐怕還得陪葬。
以她的個性哪肯讓自己受委屈,她不嫁則矣,要嫁嘛,一定非人中龍鳳不可,豈能讓一個快死了的皇親國戚誤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