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思兒沒有動氣,跟鐵穆爾動氣是沒有用的,他既不吃軟也不吃硬,這一點,連他的父汗都拿他沒有辦法。
「若是美女跟醇灑都被別人奪去了呢?若是別人不想讓你當三皇子,也不想讓你當晉王呢?那時你會怎麼辦?」
他仍然閉著眼,想也不想便答︰
「世上到處都有美女跟醇酒,只是等級有所不同。若是別人不想讓我當皇子,也不讓我當晉王,那我就去當個平民百姓也是可以的啊!平民百姓對美女與醇酒的要求不高,自然也會有符合平民百姓等級的美女跟醇酒;最重要的是,這兩樣東西到處都有,是別人奪也奪不完的,哈哈!」
鐵穆爾的笑聲讓吉思兒覺得想哭,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鐵穆爾啊,你老是說我工于心計,其實我這心計不是天生的,是給人逼出來的你知道嗎?我之所以要工于心計,還不是為了我們母子倆?身在宮廷,就得斗爭,你不斗爭,就等著別人把你斗垮,敵人是永遠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這道理我跟你說了那麼多年,你當真一點兒也無法體會嗎?」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靈敏,在險象環生的宮廷里如魚得水,輕易得到大汗的寵愛,可鐵穆爾卻沒有繼承到她這一方面的天分呢?是不願?還是不能?
鐵穆爾翻了個身,面對床內,那雙總是毫不在乎的眼凝視著牆上的圖畫,眼底忽然出現某種痛苦。他淡淡地道︰
「我不喜歡斗爭,也並不覺得有斗爭的必要,因為我對您感興趣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您是為了您自己的興趣而斗爭,所以您樂在其中,每天也都能精神奕奕的。」他討厭權力,更討厭權力薰心的女人,偏偏他的母後就是這樣的女人,他不能討厭她,也不願卷入她的斗爭,所以他只好讓自己變成一個只對美女與醇酒有興趣的人。
吉思兒美麗的眼閃過一抹精光。她並不否認他的話,她喜歡斗爭,喜歡權力,喜歡驚濤駭浪,就是不喜歡太太平平的。
她正視著鏡中的自己,深深覺得讓她青春永駐、容光煥發出主要原因正是因為宮廷里多采多姿又險象叢生的斗爭生活。
她看著自己保養有道的修長十指,慢條斯埋地道︰
「你不斗爭,也得防著斗爭找上你啊!你看不出來嗎?皇太子跟二皇子之間已經到了一觸即發時地步,隨時都會打起來的。」她輕笑著,並用蔑視的口吻分析當前的形勢︰「你別看皇太子耶木罕既是燕王又是太子,其實他還不滿足呢!他那雙眼如鷹攫食般的整日盯著你父汗,巴不得他早死,他好早日登基;這二皇子徹勃嘛,封了個最肥的梁王,也是一樣的不滿足,黃雀在後般的整日盯著皇太子,就等著捉住他的把柄,好狠狠的踹他一腳,將他踹到地底去,永世下得翻身。唉,他們兩人都是天生的野獸,皇太子是虎,二皇子則是狼。
鐵穆爾,你別看那只老虎好像很雄壯威武,他其實是只病貓,不堪一擊的;二皇子是狼,而且還是只偽裝得很好的狼,他表面清心寡欲,素好道學,其實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他的眼楮,無時無刻不盯著老虎,隨時隨地都想從老虎手里把食物給搶過來。可是這只老虎怎麼肯把自己辛苦得來的食物平白讓給狼呢?
他尤其討厭狼那種貪婪的眼神,于是也在想盡辦法欲除之而後快,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卻又都逃不過我的眼楮,為什麼呢?因為我是只……」她本想說她是只狐狸,卻又覺得這樣說出來不甚妥當,于是改口道︰「我是個比他們都狠,比他們都精的人,我在等著那兩只野獸相斗,我漁翁得利的那一天。」
「那你就慢慢等吧!反正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重新閉上眼,決定讓自己進入夢鄉。
「現在你是沒有興趣,等到你不得不有興趣的時候,你就自然會有興趣。」她語帶玄機地說著?
這個兒子,不知怎麼地,就是跟她不同心,害她一個人累的……
「其實我急忙把你叫來,是有另外一件大事,你父汗今晚要在西苑召見回回國的香雪公主,他吩咐你們三個皇子都得一起到西苑陪筵。你可得給我爭氣點,你父汗問你什麼都得謹慎回答,別像應付我一樣隨便;還有,收起你那雙會勾人的眼,除了你父汗,誰也不許多看一眼,听見了嗎?鐵穆爾、鐵穆爾?」
一位宮女小小聲地回答:
「稟皇後,晉王他睡著了。」
「什麼?」剛拿起的象牙梳本來準備砸在桌上的,但在空中停留了許久,終究沒有砸下。她望著他修長魁梧的側影,有感而發地輕嘆。「唉,鐵穆爾,我一直知道你比皇太子鷙悍,比二皇子精明,只是你不喜歡爭斗,所以你就戴上放浪形骸的面具,這面具戴久了,別人也就以為那是你本來的面目了。
我不怪你故意這樣,我只盼著有一天,你能覺醒過來,正視你與生俱來的本能,運用你的本能得到你應得的東西,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會繼續扮演好我的角色,為迎接那一天的到來做好每一種準備。」
鐵穆爾的眼緩緩地打開了,發出蕭索的光芒。
第二章
香雪公主仿彿春風吹動的柳枝,在宮女的簇擁下,款款地來到大汗面前。
她體態縴秀而靈巧,步履輕盈,足不沾地的姿態使得在座每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
每個人都好像正做著一場美夢,只有大汗,原本醉茫茫的雙眼陡地清醒,明亮了起來。
他盼望著香雪公主的到來,盼得心都在發抖了。
他在發抖,假扮香雪公主的伊蘭也在發抖,若不是歡兒跟香雪公主左右攙著她,她恐們一步也走不了。
那種怯懦微抖的模樣,看在大汗眼中,更覺她弱不禁風,嬌不勝衣,恨不得能立刻把她摟在懷中好好疼惜一番。
「香雪公主叩見大汗。」伊蘭一見高坐在上的虯髯大漢,以及環坐左右、面孔森冷的妻妾群,嚇得連聲音都在發抖。自己真不該听了公主的話就義憤填膺,答應假扮公主的。
大汗在心中微嘆,果然名不虛傳,她身上傳來一縷縷淡淡的甜香,還有她那銷魂蕩魄的聲音,雖然到目前為止除了一雙秋波似的美眸之外什麼也沒瞧見,但他幾乎可以想像在那輕薄的綠紗之下會是怎樣一張顛倒眾生的輪廓。
他大手一伸,愉快地命令︰
「好、好,你就月兌下面紗吧!讓本王好好看看你。」他心癢難耐,連聲音都顯得迫不及待。他想了好久的香雪公主啊!
伊蘭跪在地上的身體微微一震。月兌、月兌下面紗?這麼快?這跟事先排演的不一樣啊!不是先進獻禮物,演奏樂器,賜筵之後進了大汗房間才要月兌下面紗的嗎?
大汗不按牌理出牌的命令當場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急得額冒冷汗,略側過臉,以眼神向身後的香雪求救。
真是個鹵莽的老色鬼!香雪在心里低咒著,腦中飛快地轉了一圈之後回答︰
「大汗,按照我們回回國的規矩,在可結婚的男性面前是絕對不許露出面孔的,這樣會受到真主阿拉的懲罰。」眾目睽睽之下要她月兌下面紗,難不成想讓她嫁給在場的每一個男子嗎?
眾人驚愕的將目光投向發聲的那名女子,連大汗也是。真是奇怪了?她的聲音竟比香雪公主更是嬌柔婉轉。
眾人哦的一聲,在場有一個在大汗跟前當官的回回人立刻站起來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