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了,能夠輕易拉起神臂弓的人,居然連摘花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她這麼一說,多羅仁翔更加面紅耳赤。
大夏以名馬與神臂弓聞名于天下,尤其是神臂弓,在幾次對宋戰爭中大放異彩,讓宋朝驚愕之余紛紛延攬人才仿制。
這種以山桑為身,檀為弦,鐵為槍鏜,銅為機,麻索扎絲為弦的弓,其實是一種強弩,一射可達三百余步,對于高大健壯的大夏成年人來說,拉弓射箭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多羅仁翔在第一次拉開此弓時的年齡只有十一歲,以他當時的身高力氣來說,的確是讓人噴噴稱奇,因為有了這項傲人的成績,他才能月兌穎而出,成為多羅冰嵐的貼身護衛。
對比于眼前的事情,這個名譽成了一個諷刺的笑話,將他置于挫折與困窘的境地多羅冰嵐雪白的手指並攏,輕柔的將在他掌中夭折的花瓣掃落。
「算了算了,仁翔哥哥的力氣適合用來張弓射箭,卻絕對不適合用采摘花,這一點我算是搞清楚了。」黑白分明的烏眸對上他的,給了他一個像是責備又像是撤嬌的微笑。
在多羅冰嵐的命令下,他負責站在較高處把風,看有沒有父母的侍衛追來,而她自己則加緊制作花環的工作,一會兒,一個花環便做好了,她興高采烈地跑向多羅仁翔,踮起腳尖,準備親手給他披上。
就在此時——「不準戴!」
—道嚴厲粗暴的聲音伴隨著一記鞭子狠狠地抽來,抽掉了她手中的花冠,嚇得她一雙手緊急縮回,幾片花瓣隨著鞭子的回抽飄上她蒼白的臉頰。
受此驚嚇,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的來處。
只見一個大約跟多羅仁翔一般高,卻比多羅仁翔略瘦的男孩威風凜凜地遠遠站在右側,他的長發編成一股,垂在晌前,耳戴圓形黃金環,身著純色狐裘衣,手中握著軟鞭,生得十分英俊神武,明明也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少年,睥睨著他們的眼神卻十分傲慢驕狂。
多羅仁翔與多羅冰嵐互覷一眼,不知這裝扮尊貴的少年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少年輕賤地橫了一眼多羅仁翔。
「你配嗎?皇後編織的花環豈是你能佩戴的?」他從剛剛就一直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只是他們沒有發現他,耳听著他們的言語,剛開始覺得十分有趣,可是在多羅冰嵐要為他戴上花環時,他卻突然怒氣橫生,皇後親編的花環只有皇帝能戴,而他,正是那位皇帝。
多羅仁翔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從他的裝束打扮猜測他定是哪個部落的貴族子弟,如果他知道他就是大夏皇宮里那個十六歲的少年皇帝,接下來的話他絕對不敢說出口。
「小子,我配不配戴花環不關你的事,但是你嚇到這位姑娘,你必須立刻向她道歉!」
拓跋昊像是被他粗重的語氣給嚇了一跳,眼中閃過短暫的錯愕,過于一會兒,又覺得十分有趣地仰頭朗笑起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稱呼他,這傻大個定是不要命了。笑聲歇止的同時,拓跋昊那雙清澈的烏眸忽然轉為驚悍,他唇角斜扯,將軟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擊打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里,沉吟地道︰「你可知道對我不敬的下場會有多淒慘?」…
多羅仁翔不以為然地挑起眉峰,拳頭緊握,一副隨時準備拼斗的模樣。
多羅冰嵐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她覺得少年這番話並非純粹恫嚇,而是因為他的確具有這個能力。
那種與生俱來的神氣與驕傲,比以往她所見過的任何豪酋貴族子弟的氣勢都要來得懾人,她隱約覺得眼前這個悍惡異常的少年絕非好惹,因此想要伸手去扯多羅仁翔的衣袖,勸他忍一時之氣,別跟眼前這個人計較,誰知這個舉動競然觸怒了那個少年,他揚起皮鞭,反手就往她移動的手抽來。
「不許你踫他——」
多羅冰嵐哀叫一聲,抬起一看,手背上已然多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她頓時又痛又驚又覺得屈辱,睇了睇多羅仁翔,淚水在睫毛下滾來滾去。
這一鞭猶如打在多羅仁翔胸口般,他心中一陣劇痛,驀地自喉間爆出一聲粗吼,拔腿便沖向前去,一頭朝少年小骯急撞,這一撞,令那少年仰天跌倒。
「可惡!」拓跋昊咬牙低咒,不堪這種羞辱,迅速爬起,很公平地先將手中的鞭子甩到一邊,握拳便朝多羅仁翔面門揮去。
多羅仁翔側頭躲過,拓跋右腳隨即掃向他的腳踝,把他給拐倒,接著身子撲向前去,扯起他的前襟,揮拳就是一陣痛打。
多羅仁翔的侍衛身份也不是假的,他一翻身,便又將少年壓倒在地,如此反復,兩人抱著相互扭打,一時之間,竟難分勝負。
多羅冰嵐在一旁看得是又緊張又心急,頻頻勸阻,卻始終無法使兩人分開,眼看著兩人漸漸接近湖泊,多羅仁翔終于靠著較粗壯的體格,一手抓住少年肩膀,一手提起他腰間的黃金飾帶,將少年摔進湖里。
此時正是春季,雪融後不久,湖水仍然極為冰寒,拓跋昊摔入水中後迅速游上岸,一張英俊的臉隨即凍得發青,雙手抱胸,模樣是又狼狽又可憐。
多羅冰嵐心中不忍,怯怯地問︰「你……還好吧?」
拓跋昊卻是一眼也不瞧向她,徑自將視線落在多羅仁翔身上,將他從上看到下,從下再看到上,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過了一會兒,忽然爆出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好!好呀!你居然打得過我,真是太好了!炳哈哈!」
多羅仁翔一臉的莫名其妙,多羅冰嵐則覺得毛骨悚然,眼前這個少年的脾性實在詭異得很,應該發怒他卻大笑,倒好你能找到一個可以將他擊敗的人他非常高興似的。
拓跋昊的大笑忽然停歇,再度以他睥睨的眼光傲然地看著多羅仁翔,以一種高高在上卻又十分敬重的語氣道︰「你打贏了我,我服輸。」隨即又嘿嘿冷笑,驚悍的眼中閃過一抹殘忍的光芒。「就是不知道你能否打得贏它們?」
他將兩根手指放在嘴邊,一聲清哨聲響起,遠遠的便見有兩頭獵豹以非常迅捷的速度來到他的面前,在他的命令之下,一左一右地朝多羅仁翔逼近。
多羅冰嵐嚇得大聲尖叫,臉上血色盡失,眼看著獵豹從她身邊經過,發出野獸狂野的低吼,前爪按地,蓄勢待發,就等主人一聲令下,便要撲上前去將多羅仁翔撕碎。
她立刻轉過臉,抖著聲音向那少年哀求︰「你不要這樣……我們給你陪罪……幫你把衣服烤干就是了……
你千萬別叫你的豹子咬他呀……」
大夏國貴族都有豢養獵鷹或獵豹的習慣,多羅冰嵐曾經在祖父那兒見過這種獵豹,當時見到的沒有眼前這兩只威猛,但它們以利爪利牙撕碎獵物的情景卻讓她印象深刻,眼前這兩只豹比祖父的更高大凶惡,她生怕少年發狠,當真命獵豹向前撲擊多羅仁翔,所以趕緊向他求情。
拓跋昊這時才總算注意到眼前這個渾身發抖、泣然欲泣的姑娘,她居然有著令人驚心動魄的美貌,他一時征住,忘我地盯著她看。
在獵豹的圍攻下,原本氣勢受挫的多羅仁翔在瞥見那少年望著多羅冰嵐的放肆目光時,不禁怒火中燒,朝那少年怒吼︰「喂!不準你盯著她看!」
拓跋昊對他無禮的話充耳未聞,一手握臂,一手搓著下巴,如深淵般的烏眸燃起更加邪肆的光芒,他對多羅冰嵐命令︰「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