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子放亮點 第12頁

她的父親在她出生前就入獄坐牢,母親生她時難產過世,沒有親戚要收養她,所以,她被送來了孤兒院。如今,她十三歲,念了國中,她的父親卻出現了,要來接走她。

她就要離開孤兒院了!

這是她唯一在意的事。

恩愛姊姊,恩典、恩慈、恩惠、恩賜……好多好多孤兒院的兄弟姊妹們,她都好舍不得,當然,還有襲日魄。

她一點都不想離開,可是她說不出口,眼前這個憔悴的男人看到她時,是那麼的開心,甚至摟著她哭了。

他一定也只有她一個親人了,她不忍傷他的心。

「小蟲,到了花蓮之後,要記得寫信哦。」

臨走前,韓恩愛緊緊樓住宛如親生妹妹的小蟲,想給她鼓勵打氣,自己卻熱淚盈眶。

李恩寵沒有哭,反而超乎常齡的冷靜。

「姊,你們以後會來花蓮看我嗎?」地知道念大學的恩愛姊姊常常因為社團活動東奔西跑,也許有一天她能夠到花蓮來。

「有機會一定去。」

「好,一言為定。」

李恩寵打起精神,勉強擠出最燦爛的笑靨,可少女純真依戀的目光還是忍不住飄向最在意的那個角落--

襲日魄兩手插在褲袋里,斜靠在走廊的梁往上,靜靜地,保持一段距離,看著一一向眾人道別的李恩寵,直到她被父親牽起手準備離開,他才終于有了動作--走上前,從口袋抽出一張紙條,塞進她的手心。

「拿去,有困難允許妳call我三次。」他酷酷丟下一句,轉身離去。

打開紙條--是他的電話號碼!

李恩寵受寵若驚,同時感動萬分。她鼓起勇氣叫住他,並從背包里拿出一本畫本,追上他,親自交到他手里。

「送你。」

上國中後,她又長高了一些,和他的視線也接近許多。

「等我走了,你再看。」

不敢直視他的眼楮,她匆匆忙忙跑回父親身邊,終于離開了她成長十幾年的孤兒院。

襲日魄默默收下畫本,也收下了情竇初開的少女……最青澀的秘密。

提著重如千斤擔的腳步,李恩寵像個老太婆一般,遲緩而沉重地爬著階梯。

為了省錢,租便宜的頂樓加蓋公寓就是有這壞處,夏天熱得半死像蒸籠,冬天冷得半死像冰庫,上下樓沒有電梯,只能靠兩條縴縴玉腿苦力接駁。

如果再加上肚子吃撐到爆,那就更生不如死了。

李恩寵撐著扶梯,爬得上氣不接下氣,感覺上好像有一個世紀的時間,她都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吃得飽、飽、飽,飽到想吐!

雖然她還是不明白襲日魄今晚真正想說的話是什麼,但他請的這一餐真是太值得了,起碼讓她撐個兩天不吃飯都沒問題!

最好還可以不要出門做生意,在家偷懶睡大頭覺,人生就更美妙了!

喘掉半條小命,總算爬上頂樓小窩,開了門,正模索牆上的開關準備開燈時,忽地,她感覺脖子一抹冷涼--

「總算堵到妳了。」

燈亮。小小五坪大的雅房內,已被翻箱倒櫃,亂成一團,同時擠了四、五名彪形大漢,個個凶神惡煞,其中一個還拿刀抵著她的脖子。

李恩寵嚇一跳,但很快便力持鎮定,露出討好的天使笑容,道︰「呵呵,各位大哥,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來?」這一批人她當然熟,她躲他們的債已經躲了半年多。

「少跟我打哈哈,上次讓妳逃掉,今天可沒那麼容易讓妳月兌身,說!什麼時候還錢?」帶頭大哥喝道,已經不耐煩。

「錢,當然是要還的,你們先把『家伙」拿開,萬一不小心畫花我的臉,以後我如果要下海都怕沒本錢了。」李恩寵一副被訓練出來的嘻皮笑臉。

這種場面,她踫過太多次,家常便飯了。

架在脖子上的刀挪開,李恩寵暗松口氣,從口袋模出一迭鈔票,那是阿樹退給她的「保護費」,這下真成為「保護」她不被宰掉的救命錢了。

「請笑納,大哥。」她很狗腿地雙手奉上。

「就這樣?」連塞牙縫都不夠。

「利息,這是利息嘛。」她陪笑,戰戰兢兢。

「這麼一點錢,連利息的尾數都不夠。」帶頭大哥惡狠狠說道。

李恩寵撐滿食物的胃隱隱抽揪著。一個小時前,她還宛如置身天堂,和襲日魄在高級義大利餐廳用餐,豈料,一個小時後,她就立刻墜入了地獄,淪為等著被宰的小搬羊,求救無門。

「呵呵,不知道大哥今天要來,所以沒有帶太多錢在身上。」她咽了咽口水,裝無辜。「你們也知道,現在外面治安不好,萬一在路上被人搶劫就糟糕了--」

「要還『威震會』的錢,有哪個混蛋敢搶?!」

「大哥,話不能這樣講啊--」

「好吧,看在妳還算有誠意的分上,我們老板也看妳可憐,叫我特地通融妳。」說著,帶頭大哥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本票,道︰「只要妳在這上面簽名,這個月就算過了。」

李恩寵定眼一瞧。三十萬的本票?!

有沒有搞錯啊?嫌她欠得還不夠多嗎?

「喂喂,大哥,這會不會太夸張了,三十萬?」

「這是利息。」

簡直是吸血鬼!

「不行,我不能簽。」又不是頭殼壞掉!她會被這些債壓死,永遠沒有還清的一天。

「妳不簽?」帶頭大哥一臉凶惡,威脅逼嚇。「可以,立刻還錢!」

「還就還。」她抬頭挺胸,骨氣十足。「但你們要先出去!」

「妳敢命令我們?!」

「家里沒有現金,要三十萬,必須去『外面』領。」

「妳真的有錢還?」

「當然,所以你們現在去外面等,我要換衣服。」

「領錢還換什麼衣服?」

「我不打扮得美一點,怎麼會有金主願意拿三十萬零用金給我?」她說得理所當然。「好嘛,就算要去搶銀行,也總要變裝一下吧!」

眾人一怔,半信半疑。

「喂,你們到底讓不讓我換衣服?」她反過來催促道,掌握全局。「是不是不想拿錢了?」

帶頭大哥環顧小小的雅房,料定她變不出什麼花樣,才一邊撤人出去,一邊警告道︰「我警告妳別亂來哦,不然讓妳死得很難看!」

「你們才不要亂來,別偷看我換衣服哦。」在門闔上的剎那,她還不忘反咬他們一口,接著便是門外傳來的一陣咒罵,似乎是大哥們覺得她侮辱了他們的人格和眼光。

「呿,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李恩寵小聲嘀咕,連忙彎從床底下取出一迭畫稿,卷起來塞進畫筒內,並將畫筒綁在身上,然後又隨便拿了兩件衣服放進背包里,接著從棉被里抽出數條童軍繩,一條條打結串連。

錢錢錢,她哪來那麼多錢可以還啊?

當然是三十六計,落跑為上上策嘍!

躡手躡腳走到窗邊,小心翼翼打開窗戶,她綁好繩索,向下探頭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心里七上八下。

她有懼高癥。

盡避早有心理準備會有如此狼狽逃命的一天,但真正面臨可能「粉身碎骨」的考驗時,說不緊張害怕是騙人的。

蹦起最大勇氣,李恩寵朝窗外跨出一步,她緊攀著繩索,腳踩窗台、水管,慢慢往下緩降。

六層樓的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萬一不小心失足還是會摔死人的。

小心、穩住,慢慢地,到了五樓--

四周靜悄悄的,表示討債兄弟還沒有發現她落跑了。

很好,不慌不忙,繼續接近四樓--

傳來幾聲狗吠,沒關系,正常的,總是有狗狗半夜不睡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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