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樂公主 第5頁

欲殺人的目光如喂了毒的飛鏢,狠狠朝樸昱射了過去。

樸昱仍然嬉皮笑臉的,他八成是接昔東浚冷冽的視線接慣了,臉皮也厚了。

昔東浚向來討厭不相干的人、事、物近身,這他自然清楚不過,盡避此刻的昔東浚擺明開不起玩笑,他還是忍不住想活絡一下氣氛,以免床上那位可愛的小泵娘還以為自己來到了惡人窟呢!

「大夫,請問這位姑娘的情形會持續多久?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所有的事?」樸昱當然好奇……呃,「關心」後續發展。

「這我不敢斷言,也許一時,也許一輩子……」

「一輩子?!」

昔東浚以為自己听錯了!凍死人的視線直接射向床上那張虛弱蒼白,但仍堅持對他笑的容顏。

床上的人兒囁嚅干唇,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

此時,大夫已先一步接話。「嗯……過去我確曾听間過有這樣的病例,但從未親身接觸過,這位姑娘算是我頭一回遇上,所以……所以……」

所以,不要再問我啦!

大夫在心中無聲狂喊,只想快快月兌身。長安城里兵荒馬亂的,他本已收拾好包袱準備出城避難了,沒想到在臨走前硬被抓來看診,且還踫上這麼個棘手的病人。唉……他真想哭!

「對不起,大夫……可不可以……請問一下?」

女孩睜著黑白分明的圓瞳,看看昔東浚,又看看大夫,忍不任插話問道︰「如果……我一直這樣想不起來……該怎麼辦?」

她拚命搓揉小手,明顯的憂慮梗在心頭。

樸昱好心安撫她。「別擔心,你不是小貓小狽,浚不會隨便拋棄你的,是不是啊?浚?」

「不一定。」

好冷血的回答!嘖,昔東浚這家伙真是個硬腸子,轉一下彎會死人啊!

樸昱朝昔東浚使眼色,拚命暗示他態度最好「和善」些──瞧,姑娘家的眼淚已經呼之欲出了呢!等會兒要是一個不小心把她的眼淚給逼出來,就別怪他樸昱不幫忙收拾殘局了。

「姑娘你別怕,剛才浚說的那三個字不算數,你就當沒听見,倘若你真的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你還是可以……」

「不是的……」她連忙搖頭,解釋道︰「我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須去做……可是萬一我永遠都好不了,該怎麼辦才好呢?」

「重要的事?!什麼重要的事?」大夫追問。能想起一件是一件,或許還可以順利理出個蛛絲馬跡。

她眉頭深鎖,十指緊扭。

「其實……我也不清楚是什麼事……只隱約感覺到好象有件事很重要……是我必須去做的……」求助似地望向大夫。「而且……我的鼻子好痛。」

「姑娘,我想你該擔心的是頭部的傷才對。」大夫說道。雖然這女孩的鼻梁腫得亂七八糟,敷上藥後是丑了不少,但真正棘手的是她喪失記憶這件事,有藥也難醫啊!

「我的頭是很痛沒錯,可是我的鼻子更痛!」她徑自說出真實感受,期待大夫能為她解除痛苦,完全沒注意到昔東浚迥異的臉色。「因為我只要一講話,就好痛──」

「那就閉上嘴,別說話。」

昔東浚忽然出聲低喝,口氣顯得煩躁。

女孩噤聲,抿起唇,委屈的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她頭好痛、鼻子也痛、全身都在痛,現在──連心都泛疼了。

他的面容明明深印在她的腦海里,只要看著他,她就會有股莫名的熟悉與親切,她對他的感覺如此清晰,所以,她該是認識他的,不是嗎?否則她怎會在茫茫人海中,如此準確地走來這里找到他?

可是,他不但不認得她,還避她如蛇蠍……怎會這樣?他們該是彼此認識的,是吧?是吧?

昔東浚防備又疏離的眼神像把利刃,刺得她胸口也要流出血似的。她有點害怕了,害怕他不相信她的話、害怕他以為她在說謊、害怕他不再理她……

她想,她是在乎他的……

在乎到即使忘了自己,也要讓他獨佔她殘存的記憶……

只是,她的這份在乎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

「喂,你可別哭哦……」

樸昱大喊,被她淚眼汪汪的小可憐模樣給嚇住。

浚大爺,開口說些什麼吧!泵娘家真的要哭了!樸昱以夸張的口形催促昔東浚趕緊控制場面,此刻就算他說上十句安慰,都比不上昔東浚一句來得有效。

況且,他都已經听阿沅說了,就算她頭部撞傷,喪失記憶,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們造成的,但她鼻子上的傷,昔東浚多少還是要負點責任的……現在可好了,不關心人家的鼻子也就算了,還凶人家,簡直說不過去。

這點,昔東浚當然也明白。

只見他定定瞅著可憐兮兮的她,不想理會,卻又不得不理會。

她的出現實在太突兀、太詭異、太難解了,無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絕對都已經是個麻煩了!

「不準掉眼淚,萬一鼻子上的藥糊了,你的鼻子會更痛!」

這是他唯一擠出口的話,算是安慰了。

「浚爺,一切都還好吧?」

眾人一走出「雪閣」,小廝阿沅趕忙上前詢問。他已等在外頭大半天了,雖說他也是討厭麻煩事的人,但還是忍不住想關心一下狀況。

「你的臉發生了什麼事?」

昔東浚皺起眉,注意到阿沅臉上不知何時添了些青腫紅紫,像是剛被人痛毆過一頓。

「呃……沒什麼啦!走路不小心撞到柱子。」阿沅掩飾道。

他總不能招認是因為想偷學主人俐落上馬的英姿,才會被那匹老是看見他出糗的黑馬給摔得鼻青臉腫吧!說出來多丟人啊,他這輩子都別想混了……

「你跟大夫回去拿藥,順便也幫你自己敷個傷藥。」昔東浚對阿沅說道。

「記得讓那位姑娘好好休養,暫時別讓她再受刺激了。」

臨走前,大夫再次交代。阿沅听命辦差,跟隨大夫離開,他正打算利用機會私下抓大夫問清楚那姑娘的情形,他好奇死了。

北風冷冽,凍得人刺骨,剛才的一場雪,讓大地瞬時覆上一層雪白。

昔東浚和樸昱走在覆雪的苑中小徑,各自思量著。每多走一步,樸昱就忍不住偷瞄身旁那冷死人的「大冰塊」一眼。

「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昔東浚突然以新羅語開口道。

有一個滿肚子全是話的人跟在身旁繞來轉去的,只會更加惱人,不如一次讓對方「吐」個干淨,他的耳根也好早點清靜。

樸昱清清喉嚨,笑眯眯的,他憋很久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前些天,你不是收到一封匿名信函,約你今日到「樂食樓」一見,說是有要事相告,你去了嗎?」意外地,樸昱竟然不是問起房里的那位姑娘。

「去了。」

「結果呢?是誰約你?」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等了半個時辰,那個人沒有出現,我就走了。」

轉過一座梅園,昔東浚仍是話家常般地輕描淡寫,激動的人依然是樸昱。

「沒出現?」樸昱驚訝,深感怪異。既然約了人,又何以不出現?「那麼,究竟是誰約了你,你可有想法?」

「沒有。」昔東浚平靜道。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他肯前去赴約已經是給對方很大的尊重了,既然人沒出現,他也沒興趣深究,就當平白被人耍了一回。

「你想對方會不會是新羅那里派來的人?來探探你目前在長安的狀況。」樸昱發揮他擅長的想象力,努力幫好朋友推敲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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