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你呀! 第5頁

猛地察覺到半果的自己已然暴露在陌生男子的視線之下,予霧連忙又拉攏黑紗,再度隱身至垂幕之後。

「我……我的衣服呢?」她充滿戒備道。盡避隔著羅紗帳,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

「燒了!」很直截了當的回答。

「燒……了?」予霧蹙眉,以為自已听錯了。「為什燒我的衣服?」

「因為我討厭滿人。」海鬼讓噙著笑,緩聲說道。「況且你那身旗人裝扮太過醒目,我看不順眼,便直接將它剝了,一燒痛快!」

「你……」予霧咬著唇,第一次感受到被輕薄的屈辱。即使心里不斷告誡自己千萬冷靜,但仍是管不住生平第一句罵人的話語。「無禮的登徒子!」

「雖然如此,也好歹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海鬼讓無賴一笑,臉上毫無愧色。

好個救命恩人!予霧無言忖道。眼前這男人根本沒有絲毫待人處事的基本道德可一言,連男女授受不親的禮俗規範都不懂得去尊重,更遑論仁義了!

「子日︰‘知德者鮮矣!’真是說得不錯……」她喃喃自語著,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量,擺明是想乘機提醒對方收斂自身舉止。

可下一刻,她立即明白自己只是在對牛彈琴——

「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分上,你打算一直隔著羅紗跟我說話嗎?」海鬼讓撫著下巴,語氣輕佻地說道。

他明明知道她沒有穿衣服,還……

予霧深吸口氣、昂挺下巴,努力維持住長年所累積的教養。有道是君子矜而不爭,她是不會同他一般見識的!

「公子既然瞧我的衣服‘不順眼’,一把火給燒了,那是不是該先還一套您‘瞧得順眼’的,好讓我能‘有頭有臉’的同公子說話?」她語氣平和,卻字字帶刺。

海鬼讓高揚雙眉,難忍滿月復笑意。

他發現這女人看似蒼白柔弱,可說起話來夾槍夾棒的不說,還會拐著彎兒教訓人,有意思!

「想要我還你一套衣服?」海鬼讓起身走向窗旁矮幾,道。「行!回答我一個問題,外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捧起置于矮幾上的純白紗緞,等待著——

予霧沉默半晌,低啞的輕問才緩緩從紗帳後傳來。「公子想問什?求得什?」

海鬼讓頷首,噙笑道︰「條件很簡單,只要予霧姑娘別再將那娘兒們似的稱呼掛在嘴邊折我壽便成!」

「娘兒們似的……稱呼?」她低喃,不明白他意欲所指。

「你可以喊我救命恩人、恩公、大聖人……都隨你意!只要別再稱我‘公子’就行了……」

這人……

從沒遇過像他這樣救了人還時時掛在嘴邊邀功的!予霧輕咬下唇,強捺住想訓誡人的沖動;她和他相處短短不到一刻鐘,她生平最引以為效的好修養幾乎已流失殆盡……

「不過是改變稱呼罷了,沒什好不能答應的。」深呼吸,她以殘存的理智維持著她有禮的應對。「至于你想問的問題……」

海鬼讓右指一勾,旋起指間的木雕項鏈,問道︰「這個手刻木雕,你打哪兒來的?」

木雕?予霧反射性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的頸項空無一物——那是她打小從不離身的項鏈呵!

她先是怔忡了下,才輕聲答道︰「那是爹給我的。」

「是你親生爹?」海鬼讓追問,探問的口吻明顯楊升。

予霧微蹙顰眉,覺得他的問題與反應很怪!

她從小在琉球國長大,她爹爹是太學師傅,這是全琉球上下皆知的事,而那刻有她名字的木雕,也是爹去世前特地交給她的,她不懂他為何見寶似地大驚小敝!

「這木雕對我十分重要,請你還給我——」于霧將手伸出黑紗帳外,欲索回項鏈。

海鬼讓盯著她雪白的手臂,心里顯然另有算計。他俊唇一笑,故意將左手上的純白紗緞遞給她——

「拿好,這是你應得的!」他雖是海盜,可也講「義氣」,她回答了他的問題,他也按承諾給她衣服,絕不賴帳!

予霧接過紗緞白衣,可一只手仍執意伸在帳外,提醒道︰「還有我的項鏈!」

「要拿回項鏈?」海鬼讓甩動木雕項鏈,嘴角仍是那抹奇異的笑。「行!再答應我一個條件,如何?」他故技重施。

「無賴……」于霧咬唇低喃。

罷才匆匆一瞥,並沒有清楚瞧見他的長相,現又隔著紗幔,他仍是蒙蒙朧朧的,否則,她還真想瞧瞧所謂的「無賴漢」到底生得什模樣?!

垂首撫著手中柔細光滑的白緞,她兀自猜測著他的身分——這衣料的質地十分高尚,是少見的上品布料,除非富商顯貴,否則是很難見得著、買得起的……

可她的直覺告訴她,他絕不會是用「正當手段」得到的!

面對這樣無賴的「救命恩人」,她該怎做?

思緒一轉,予霧細巧的唇瓣驀地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要我點頭答應你的條件,可以!但你必須也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並且答應我兩個條件!」她淡淡說道,心中既拿定主意,維持冷靜自持便不是難事。

海鬼讓劍眉高挑,一臉饒富興味。她還是第一個膽敢和「黑船之鬼」討價還價的人!

「你可知道你是在和誰談條件?」他走近床側,高大的身影立映在黑紗帳前。

予霧背脊僵直,渾身上下因他的接近而全面戒備。

「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她毫不妥協道。

海鬼讓的眉毛揚得半天高,雖然她「文氣」十足的說話方式听來非常礙耳,且會害他有折壽之虞,但她莫名高漲的傲氣,卻十分對他胃口!

她讓他想起十多年前認識的某個家伙……

「說吧!你的問題和條件是什?」他用力擊掌,爽快說道。

予霧在紗幕後點點頭,直問道︰「為什要佯裝琉球的船打劫我們?」

「佯裝?打劫?」

耙情她從頭到尾都把他當成那群日本倭的頭目了?

雖然他們弟兄時常「佯裝」和「打劫」,但這也未免「誤解」得太過離譜!

海鬼讓貼近羅帳,刻意壓沉了嗓道︰「我已說過——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竟還作此‘指控’,不嫌太過小人?」

「‘恩公’的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她挑明他的意思。

聞言,海鬼讓先是蹙眉半晌,隨即放聲大笑。

「管他誰的心、誰的肚,簡單一句話,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別把我和那些日本倭混為一談。」

簡單、明了!她還算可以接受。

點點頭,予霧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的條件也十分簡單,帶我去見夏兒並且放我們離開……」

海鬼讓緩緩搖頭,沉聲拒絕。「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

「因為會和我所開的條件相抵觸。」

「抵觸?」她怔住。「你的條件是……」

「我預備帶你去見另外一個人,而在未見到那個人將事情‘確定’之前,我不會放你離開。」他實話道。

「你想帶我去見誰?」

「一個脾氣和你還頗為相似的家伙。」

搖搖頭,予霧執拗道︰「如果你不能答應我的條件,請恕我也無法答應你的。」

「你難道不想取回這條項鏈了?」他晃動懸掛指間的木雕項鏈。

「和公主的安危比起來,那條項鏈……不算什!」她態度堅決道,並深信去世的爹爹也會支持她的忠心。

「早該料到你會這說!」他低聲咕噥,旋身走向寢房另個角落。

對話陷入沉默,場面持續僵持。

予霧在羅帳內快速套穿上衣服,理順垂散的發絲,正想撩開黑紗和他當面談清楚時,他倏地回身妥協道︰「就我所知,尚夏公主目前人還在那群日本倭手中,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替你‘找救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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