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沃求涯吃醋追問︰「和你二哥比起來呢?你比較愛誰?」
「喂、喂,要說惡心話你們自個兒去說,別扯上我。」沃求湛極力劃清界線,雖說他和沃求涯是孿生兄弟,但除了面容神似之外,他可沒那種寵人溺人的耐心與嗜好。
猛地,一陣馬嘶震動,車子突然停了下來,打斷眾人的談話。
「有請靈姑、神君前往祭壇。」
馬車外,傳來陣陣村人的呼喊。
「好了,不管汝兒愛誰比較多,現在先擔心咱們的腦袋吧!」沃靈說道,不由得頭皮直發麻。此時此刻,不管迎接他們的是福是禍,都只能硬著頭皮去應付了。
身為沃家的長女,她確知自己的責任!
深吸口氣,壓下一切憂慮,沃靈朝弟妹們鼓勵一笑,便毫不遲疑地率先掀開車簾,挺身面對一切──※※※
唉踏出馬車,沃靈即被眼前的景象給深深震撼住。
她原以為前往小屋「恭迎」他們的村人已經夠多了。來到此,才知道聚集的村人更多,來自四面八方,那萬頭鑽動的景象煞是嚇人。
說真的,她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如此大的陣仗呢!
收斂心神,沃靈粉女敕嬌俏的臉上立刻覆上一股屬于「靈姑」特有的冷凝氣息,她緩緩抬起眼睫毛,鼓起勇氣迎視眾人──
頃刻間,沉默就像是會傳染似的,迅速以車馬為中心向外影響開來。
然後,極度的安靜取代了原先的嘈雜喧囂。
火紅的天徽山林,炙烈依舊,但村人浮動的心,似乎因為靈姑與神君的出現,而漸漸沉澱了下來。
這樣的氣氛,其實是讓沃靈害怕的。可她已毫無退路!
牽起汝兒的小手,沃靈勇敢舉步向前,她每跨出一步,村人便自動散開兩步,望向那一張張敬畏又仰望的面容……
天啊!她到底背負著的是怎樣一種期待啊!
無力去深思、不敢去細想,沃靈渾渾噩噩走到祭壇,登上那所有人認為該屬于她的地方。山頭烈火加上灼日炙陽,無情的汗水開始自她額前眉間沁出,緩緩滴落。
站上祭壇,她揚袖一揮,等待著──
時間緩慢流逝,久得像是過了數個時辰一般,當鼓聲咚咚響起,眾村人屏氣以待的同時,戴著黑色鬼面具的沃求湛突然跳上祭台,以熟練的步伐配合鼓聲耍弄手中的沙魚劍。
咚咚──咚咚咚──
蹦鳴漸促,沃求湛高執起手中的沙魚劍,吶喊︰「雷法咒起──」
他劍尖一劃,弧形的鋒勁揚起沃靈雪白輕柔的發絲。剎那間,村人們宛如見到天女降世一般,紛紛跪服。
「日出東方,黑氣騰騰。千人萬人,眼前昏昏──」沃靈高舉雙臂向天,以極度細致的嗓音,念咒道︰「前面山當,後面水擁;左邊龍蟠,右邊虎踞──」
咚──咚咚急促的鼓聲持續著。
沃求涯也跳上祭壇,一邊拍擊鼓面,一邊移動腳步靠向沃靈。
「阿姊,你是不是念錯咒了?!」不著痕跡地經過沃靈身前,沃求涯低聲丟下一句;一個快速旋身,他踱向沃靈身後,又道︰「你好像念成「定身咒」去了。」
「嘎?是嗎?!」沃靈微愣住。
聞言,沃求湛也舞靠向兩人,壓聲道︰「沒關系,先給這些村人定定身,讓他們「眼前昏昏」,咱們才好月兌身。」
「那就再布一次局吧!」沃求涯說道,和沃求湛同時跳向祭壇兩側。
伴隨鼓聲,沃求湛驀地解開上衫丟向一旁,率性地打起赤膊。沃求涯雖不明白哥哥何來此舉,但也機靈地跟進動作。
此時,正立在祭壇中央的沃靈,不知是因剛才念錯咒的驚愕未退,抑或是祭壇上實在太過炙熱悶人,她悲慘地發現定身咒不但沒「定」到村人,反倒「定」住了自己。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最慘的事──她不但想不起來雷法咒的第一句是什麼,甚至連小抄都來不及備抄!
心虛加上心慌,讓沃靈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而正當她眼皮直跳,極力思索應變之道時,祭壇下的群眾猛然發出一陣驚呼──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全集中到了沃求湛身上。
怎麼了?
沃靈納悶地順著眾人的視線偷瞄向祭台彼方的大弟。倏地,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瞬間抓住她所有的意識。
湛受傷了?怎麼會?!沃靈又驚又愕,直盯著沃求湛果背上血流不止的傷口。
事實上,連沃求湛自己都被這「突來的狀況」給嚇到,他剛才只不過是做做樣子,拿著假的沙魚劍往自己背部隨意一砍,應該不會受傷才是,怎會……
啊!
驀地,祭壇上的三人同時明白一切,並將譴責的目光一致轉往小沃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汝兒又偷玩法器,並且弄錯了真假法器的擺放位置。
換言之,沃求湛是結結實實地拿了可以傷人的沙魚劍往自己身上猛砍一刀。
盡避心中一把熊熊怒火,想沖上前把闖禍的小沃汝當場掐死,可沃求湛仍是按捺住自己的脾氣,隨機應變地走向壇桌,拿起桌上一只銅杯,以杯緣涎著不斷流出的血液,並交給沃靈,低聲道︰「別慌,假裝咱們要行祭血咒。」
「祭血咒?」接過銅杯,沃靈雖仍處在震驚中,但看著弟弟強忍著傷痛,仍執意要將這場法事做到完美,她很快便恢復鎮定,走向小沃汝,道︰「把匕首給我。」
小沃汝听話地交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沃靈毫不遲疑地往自己手臂上劃過一刀。
見狀,村人們又是一陣驚呼。
艷紅的鮮血迅速在雪白的衣紗上染渲開來,沃靈咬著牙,同樣以杯緣涎住滲流的血液,並出人意料地走下祭壇,舉高手中的銅杯,宣召一名自願奉血的村人。
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彼此交頭接耳,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有膽站起身來成為自願者。
莫名地,一股異樣的存在感強烈吸引沃靈全身的感官知覺。
有人在注視著她!
雖說在場者千人萬人,每個人都在注視她,但──不是他們!她知道的。
那是種如獵物般被盯上的感覺,雖然無稽,但卻真實存在著。
依憑自己的直覺,沃靈放眼環顧四周,然後,她看到了「他」!
那道視線的主人!
也是全場唯一沒有向她跪服的男人!
沃靈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移步到他面前,遞上銅杯。
「你要我的血?」他冷問,低沉的嗓音一如他的視線,強烈且懾人。
「可以嗎?」她仍然勇敢迎視他。
不過,她相信再如此與他對看下去,她肯定就要「眼花」了,因為,剛才在他開口的瞬間,她仿佛看見他身後散發淡淡的銀光……
人,肯定是不會發光的,不是嗎?所以一定是她「失血」過多,開始眼花了……
沃靈眨眨眼,等待他的回應。
「我的血,夠資格嗎?」
黑衣男子微挑單眉,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輕佻。盡避他的穿著與一般百姓無異,但他所散發的王者霸氣卻是渾然天成的。
「你是我選定的人。」沃靈斬釘截鐵道。雖然她並非真正具有靈力的天女,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記住你這句話!」
黑衣男子扯扯嘴角,扣住她的下巴,俯身附在她耳畔說道︰「如果你真是降世天女,那麼天下間,確實沒有人比我的血更夠資格了。」
「嘎?」好狂的語氣啊!
沃靈驚訝地望進他眼底的篤定,剎那間,她有種幾乎被看穿的錯覺。
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會有此懾人的自信與氣勢?!他的存在亦是如此地與村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