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讓客棧里其它的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這對你不好。」邵巡動手點燃油燈,室內乍明。
「為什麼?我又沒做壞事,為什麼要偷偷模模的怕人看見?我又不是小偷。」
闢水心邊說邊好奇地模著桌緣,她第一次看見雕花的桌子,好漂亮!
「別忘了你是出家人,若被人看見和男人共同出入客棧,是會被說閑話的。」
邵巡深覺自己像個老爹,哩叭嗦的。她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她那些師姑除了灌輸她一些對于男人的奇怪觀念之外,難道都沒有教她和男人相處的一些「社會規矩」嗎?
闢水心仔細思考了一下它的話,覺得可以理解,但同時又感到有點奇怪,因為師姑也曾說過男人都是壞胚子,不可以單獨和他們在一起,非常危險;可是,她知道邵巡並不是壞人,而且她和他在一起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難道她也不能單獨和他在一起嗎?
邵巡撩起袍子,瀟灑俐落地坐下,想起最重要的事還沒問。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到處閑晃?」
「我才沒有閑晃。」官水心喊道,隨後又立刻改了口氣,心虛道︰「我……迷路了。」
「迷路?怎麼可能?」邵巡淡淡道,替兩人各倒了一杯水。「我親自送你到目的地的!」
闢水心也坐下來,拿了水就喝,她好渴、好餓。
「可是法雲寺不見了,所以我必須……」
「等等!」邵巡突然怪叫一聲,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你說什麼寺來著?」他以為他听錯了。
「法雲寺。」官水心皺眉又說了一遍,為他打斷她的話感到不悅。
她又繼續說道︰「我在大興善寺附近問了好多人,可是每個人都不知道法雲寺在哪里,我想它可能是搬家了,所以我決定到城里其它地方我找,可是後來我想了想,也許大興善寺就是法雲寺,它只是改了名而已,于是我又沿著原路走回去,誰知……就迷路了。」
听了她的說詞,邵巡的表情頓時變得錯綜復雜。
「你確定你要去的地方是法雲寺,不是大興善寺?」他問。
「當然。」她斬釘截鐵答道。
邵巡愣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來她做了一件有夠烏龍的事情,他簡直不知道該大笑還是大叫,最後他只能迸出一句︰「白——痴!」
「你又罵我?你為什麼老愛罵我?」官水心氣道,好象她很笨的樣子。
邵巡指著她的鼻尖說道︰「因為你真的很呆,就算你找成老太婆,你也不可能在長安城內找到法雲寺。」
「為什麼?」
「因為法雲寺不在長安,在——洛——陽。」他故意拖長後面的音,好讓她听清楚一點,以明白自己的愚蠢。天啊!她千里迢迢趕路,竟然連佛寺的真正地點都搞不清楚。
「你亂講,法雲寺怎麼曾往洛陽?師姑說在長安。」官水心從包袱里翻出師姑畫給她的地圖,信誓旦旦地說︰「我有地圖為證,不會錯的。」
邵巡接過地圖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地圖本身是沒有畫錯,但是如果你照著地圖走,很抱歉!你走到的會是長安的大興善寺,而非洛陽的法雲寺,很顯然的,你師姑可能把法雲寺和大興善寺的位置搞錯了。」
闢水心拿回地圖,仔仔細細再瞧個清楚。「怎麼會……師姑明明說得很清楚……應該不會錯才對……」她捧著地圖兀自嘀嘀咕咕。
邵巡無奈地搖搖頭,開口問道︰「你跑去妓院門口作啥?我不覺得它長得像法雲寺。」
「我肚子餓了,所以跑去化緣。」官水心隨口應了兩句,也沒看他,全部的注意力還放在那張地圖上。
「你……跑去妓院門口化緣?」他眉毛挑得老高。
闢水心這才抬頭看他,木然地說︰「妓院……」努力在記憶範圍搜尋這兩個字的意思,她怎麼從沒听師姑們提到有關「妓院」的事情?它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嗎?
為什麼不能在那里化緣?
邵巡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妓院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找那種地方化緣,難怪你會被人趕出來。」他嘀咕道。
「可是師姑說,化緣要找人多的地方,我是看那家店的生意挺不錯,進出的人也很多,才會挑它的。」
師姑,師姑,又是師姑,他已經受夠了她口中的那些寶貝師姑,他真懷疑她們到底有沒有大腦。
哦不!他在心中修正道,她們可能連小腦也沒有。
闢水心會出這些奇怪的狀況,她們必須要負一半的責任。
「你站在那里,客人看到你哪敢進去呀!」邵巡暗忖,他們可能會因此感到良心不安。
「我站在一旁又沒有擋到他們的路,可是他們的反應就跟你一樣,大驚小敝的,好象我偷了他們的錢一樣。」官水心覺得很無辜。「阿彌陀佛,我只是想吃頓飯而已。」
邵巡頓了一下,突然不悅地咒了一句︰「該死!」官水心看著他突然開了門,就往樓下大步走去。過沒多久,邵巡端了一盤飯菜上來。
「哇!謝謝。」官水心歡呼一聲,毫不考慮地就吃了起來。「我真的好餓。」
「如果你不是幸運的剛好又踫到我,看你怎麼辦?」
他拿了瓶酒,跳上窗台隨意而坐,看著她一臉快樂滿足的吃相。
闢水心微微偏著頭,沖著他開心地笑道︰「可是我遇到你了呀!」隨即又低頭專心品嘗這遲來的晚餐。
本來他听到這樣的回答都會不由得生氣,但此時,邵巡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她那燦爛快樂的笑靨所吸引,不禁有些失神,他第一次看見這樣毫無保留的笑容——單純,而且充滿了信任。
察覺到內心異樣的感覺,邵巡趕緊將視線調往窗外,強迫自己去欣賞皎潔的月色。
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她可是一個尼姑耶!
邵巡獨自喝著酒,思索這個惱人的問題,為什麼他老是會忘記它是個尼姑呢?
事實上,大多時候他甚至感覺不到她身上有出家人的味道,頂多只是個有心向佛的單純女孩罷了!而且是屬于「極」單純的那種。
不過她倒是擁有相當執拗的脾氣。
思及此,邵巡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了起來。
「你別坐在窗戶上,好危險,掉下樓去怎麼辦?」官水心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下來,他老是睡在或坐在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邵巡聳聳肩,又喝了一口酒,沒移動身體。
「你在喝什麼?」她好奇地問。
「酒,你想喝嗎?」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闢水心連忙用力搖頭,告誡道︰「你實在不應該喝酒,師姑說喝酒是不好的,尤其對男人而言,更是糟糕。」
「哦?怎麼個糟糕法?」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問道。她那些寶貝師姑不曉得又跟她說了些什麼?
「男人會酒後亂性!」
噗地一聲,這回他一口酒直接噴出窗外,人也差點從窗戶摔出去,他忍不住倚著窗欞哈哈大笑了起來。
闢水心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到時最痛苦的人就會是我,而且你可能就會開始不能控制的亂吼亂叫,制造很大的噪音,把全部的人都給吵醒。」
听她曖昧又露骨的說明,更是讓邵巡笑得不司遏抑,她可真是處變不驚。
「那麼,你不怕嗎?」他饒富興味地問,其實他才不相信她會真正知道男人亂的是什麼性。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喝。」
她確實也走向他,準備拿走他手中的酒瓶,可是邵巡動作更快,連人帶酒立刻跳到窗外的大樹上,並且以勝利者的姿勢朝她嘻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