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以大哥的身份堅決地反對,完全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因為我不能讓最親愛的妹妹背負受人指責的壓力啊!但這樣的想法,只會傷害彼此呀!而這種傷害卻遠比全世界的輕視要來得深痛──」他緊握著頭朝牆壁重重一槌,話語中滿是自責。
梅似乎看見一片淚光,在郁孟霆這個自信又驕傲的男人眼中浮動著,令她感到一陣心疼。梅起身走近他,輕挽他的左臂,將頭倚靠在他寬廣的肩膀上,這樣主動親密的舉動連她自己都覺訝異。
「我們對彼此都無法諒解,孟聆甚至回到教會待產──就這樣,孩子出生了,她卻因難產而去世,我後悔自己沒能給她最有力的支持與關懷,等到孟聆走了,才真正明白這一點。我永遠記得她將小聆托付給我時的神情──我真正感到我們兄妹的心又貼近了,像以往那樣──只是,我們卻從此分隔兩界,再也不能相見……」
「于是,你蓋了孟園和聆亭來懷念孟聆?」
「是的,所以我發誓要盡己所能的保護小聆,使她不受到任何的歧視與傷害,對你也是!」
承諾似的告白及堅定的眼神讓梅迷醉了。
梅‧里斯,你何其有幸能得到他人的寵愛,除了爹地之外……是了!孟霆是受爹地所托,如此而已。但對她卻已形成一份貴重而難言的幸福感了。
「你的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麼呢?」郁孟霆以極輕松的口吻問。「一次別想那麼多惱人的事,小心頭疼呀!」
梅雙頰緋紅,垂下眼簾。
「疼不疼?」郁孟霆撫著她的臉頰。
「嗯?」梅被郁孟霆的柔情迷眩了,一時之間搞不清楚他在問什麼疼不疼。只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瞧你,兩只眼楮哭得像個核桃似的,明天怎麼見人呢?還是早點休息吧!」
郁孟霆陪她上樓,一路上兩人都各有所思地保持緘默。
走到房門口,郁孟霆端起梅的臉仔細打量著,像是在搜尋什麼似的。
十幾年了,就靠著雷斷斷續續寄來的相片,讓他伴隨著梅一起成長,從昔日天真可愛的小模樣到今天俏麗、迷人的美嬌娘,仿佛他正是守候公主長大成人的王子,充滿著無限的喜悅與期待。
郁孟霆幾乎十分肯定的告訴自己,這絕不是只為了盡一份朋友托孤之責而已,因為他發覺自己竟是那麼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疼惜她……甚至強烈的想──擁有她。
「晚安,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嗯──」
然後,在她額上印下柔情的一吻,才轉身離開。
梅痴痴的望著孟霆漸去的背影,揮不去心中的迷惑,為什麼他們每次獨處時,都會出現一股微妙的怪異氣氛呢?那到底是什麼?梅不懂。
這感覺又和渡邊緒夫在一起時完全不同……咦!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呢?
梅甩甩頭,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
但那晚,梅幾乎一夜無眠──
第四章
翌日,天還末亮,一夜末合眼的梅就到「孟園」吸取一襲清新的晨露;二月天的清晨是極冷的,梅拉了拉肩上的斗篷。
斗蓬!
這不是龍翔那天清晨幫她披上而忘了帶走的嗎?不曉得他今天有沒有來?他終日在外奔波,比她更需要斗蓬護著,該還給他的,梅想。
踏上「聆亭」,梅不斷回想前晚孟霆的那番話,想必這些年來。他都是在無比痛苦的煎熬與自責中度過。而孟聆又是怎樣的女子呢?
她應該是個敢愛敢恨,為了追求愛情,可以不顧一切道德與輿論的壓力,就像自己的母親──
梅對母親可說毫無記憶,只知道她是中國人,而且生長在很有權勢的家族中,每每提到這段往事,爹地就顯得特別傷心、無奈。所以,在听了孟聆那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之後,梅才真正體會到媽咪當年為了生下她,勢必也遭受到極大的阻力與異樣的眼光。
東方曙光漸露,遠處那片日出時的粉彩正閃閃耀起,是否也在告知自己的未來呢?梅遙想著。
前方正廳隱約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听不清是誰在交談。想想自己也該回房去換衣服了,斗蓬下還穿著睡衣呢!萬一讓孟霆撞見自己衣著不整的到處溜達,那豈不是羞死人了?
豈料梅才剛踏進門,就一頭撞進一處寬闊堅實而溫暖的懷中,伴著一股特有的男性麝香。「怎麼一大早就穿得這麼單薄到處閑晃,小心著涼了。」溫柔又具磁性的聲音,貼在梅的耳旁,轟轟作響。
梅的心跳得又快又急,仿佛就要從嘴里蹦出來似的。
「我……只是到孟園散散心,看日出。」梅略帶羞怯地拉了拉斗篷,抬眼望他。
天呀!眼前的郁孟霆竟是如此的迷人。
此時的他,僅著睡袍,頭發微亂,有撮發絲不听話的垂在前額,使他看起來益發佣懶與性感。
有個性的濃眉,滿載深情的黑眸,外加呈現漂亮弧度的雙唇──梅就這樣愣愣的盯著他,絲毫不知自己的斗篷無意間開了個扣子,里頭的襯衣隱約可見。孟霆和梅彼此互看著對方。誰也沒有再說話,時間仿佛就此停住。
「咳!咳!」刻意的咳嗽聲敲醒了兩雙迷戀于交會線上的深眸。
「喲!梅,好久不見,你還是如此清新可人。」開口的是龍翔,帶著明顯的輕挑和捉弄,怪異的眼光來回掃射在兩人臉上。
郁孟霆迅速將梅的斗蓬攏了攏。
咦?不對!為梅訂制的斗蓬尚未送來。那這斗篷?好像是──
龍翔的!
對了,昨天清早在孟園中,龍翔為梅披上的,怎麼他沒拿走?
這家伙果然有心!難怪這陣子老往這兒跑,他還直呼梅的名字!他們很熟了嗎?
看著梅的身軀里在別的男人的斗蓬內,郁孟霆真恨不得撕爛它。但此刻悔僅著單薄的睡衣,自然不能就此掀了這斗蓬,何況龍翔又在一旁,他只好恨恨地忍著。
「你好,龍翔,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過嗎?好像沒有很久嘛!」梅禮貌回答,未能察覺眼前兩個男人之間存在著不尋常的氣氛。
「哦!對我而言,一日不見,就如隔三秋之久,好難挨的!」龍翔以手塢心。夸張而戲劇化的肢體語言,眼楮卻是盯著郁孟霆看──帶著邪邪的笑。
郁孟霆防御似地以其高大的身軀擋在梅與龍翔之間,生怕龍翔那雙不安份的眼楮胡亂瞧。雖然梅的睡衣已被他包裹在密不透風的斗篷之下,但他仍不放心。
「哪有那麼夸張,你真是愛開玩笑。」梅似乎不太理解龍翔的暗喻,正經八百的回答。
郁孟霆的雙眉越蹙越緊,嘴唇已經快抿成一條線了。他轉過身,雙手搭在梅的肩上,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
「梅,你還是回房加件衣服,著涼就不好了。」他像在哄小孩,但語氣卻不容人說不!「換好衣服就下來吃早餐,嗯?」郁孟霆輕柔地在梅的額頭上印下問候的一吻。並疼愛的輕撫她的秀發。
梅點點頭,欠了欠身,回頭往樓上走去。
郁孟霆的眼光隨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來。
這一切一切全看在龍翔眼底。
當孟霆回過頭時,整個臉跟著嚴肅起來,他就是有公私分明的本事。不過,現在的情況又有點不同以往。龍翔料想必有麻煩,而且肯定與自己有關。仔細回想,自己近來安分得很,幾乎天天來報到,似乎沒啥事值得令孟霆擺出那副想打人的模樣?
為了自保,此刻最好以靜制動,以免惹禍上身,龍翔打定主意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