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慕容少擎直接進城找了家客棧休息。遣走帶路的小二後,他將風欲雪安置在床鋪上,自己則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外面的天色由亮轉暗,一直到掌燈時分,風欲雪才幽然轉醒。
「四哥?」
「我在這里。」慕容少擎一揮袖,桌上的油燈隨即被點亮,他扶著風欲雪坐起身!取餅布巾幫她擦了擦臉,讓她稍稍恢復精神。「餓不餓?」
「有一點。」她點點頭。
一天一夜沒吃進任何食物,只顧著傷心,她也該餓了。慕容少擎拿起毛裘披到她身上。
「我們一起到樓下用餐。」
「好。」
老實說,他實在不懂得怎麼樣去照顧一個小女孩,自幼家中全是兄弟,雪兒是他除了母親之外頭一回接觸的女性。幸好雪兒沒有一般女孩兒的復雜心思,個性稚真單純,否則他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哭過之後,風欲雪對師父的死不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麼難受。她知道現在有四哥陪著她,如果她再繼續難過,四哥也會跟著難受。
某一方面來說,她也是早熟的。
吃得半飽了,風欲雪開始好奇的望著四周的人。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多人,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
打量著陌生的環境,她還是想念祈世居,那兒沒有這里的吵雜,也沒有這里的復雜。
「怎麼了?」慕容少擎發覺她的怔忡。
她朝他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再吃了一口飯後,才遲疑地問道︰「四哥,我們要去哪里?」
「找一個可以讓我們住,又不會受人打擾的地方。」他說道,一邊夾菜到她碗里。
風欲雪又問︰「四哥有家人嗎?」
「有。我有三個哥哥、兩個弟弟,因為排行第四,才讓你叫「四哥」。」他這時才解釋。
「四哥要回家嗎?」
「不,我們另外找地方住。」自他十三歲出外開始,他的行為便一向由自己負責,這並不是他不尊重家人的意見,而是他認為自己該承擔的就該自己承擔;既然他答應了祈老要照顧雪兒,那麼他就一定會做到。
「嗯。」听到這里,風欲雪這才微微笑開。
其實她不想四哥回家的,除了對陌生人的畏懼外,她也怕四哥回去後就不會再陪著她了。失去師父之後,她很擔心四哥會被別人搶走,不再屬于她一個人。
他們坐在角落的一桌,對其他人的言論听也不听,只說著他們之間的話;但有些時候縱使他們不想引人注意,別人還是會注意到他們。
風欲雪不經意的抬起頭,渾身突地一僵,慕容少擎立刻發現不對勁,他微微靠向風欲雪,感覺到後頭的氣氛變得奇怪。
原本眾人高聲談笑的客棧大廳,走進幾名帶著肅殺氣息的男子,他們以一個灰衣人為首,一進門就令眾人安靜了下來。
「客倌,這里請坐。」店小二見來者不善,趕忙上前招呼,就怕一怠慢,客棧今天的營生就白做了。
幾名隨從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頭挑位置,在安排好自家的座位後,恭敬的請主子上坐。
店小二連忙替他們斟茶。「各位客倌是要打尖還是住宿?」
「把這里最好的酒菜全拿上來,另外,安排我們要住的廂房。」坐在灰衣男子右邊的男人說道。
「是,馬上來。」店小二連忙下去準備。
「門主,接下來我們該往哪里去?」李鶴詢問道。他身為震天門的大弟子,也是單震揚所重視的左右手。
單震揚喝完手中的茶,才要開口回答,卻突然微眯著眼注視客棧角落。
「門主?」李鶴看見他怪異的表情,隨即循著他注視的方向看去。
單震揚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小師妹,不認得師兄了嗎?」
風欲雪渾身一僵,不敢抬頭,慕容少擎看著她受驚嚇的模樣,心頭問過一股疼惜。
「別擔心。」他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有四哥在,任何人也不能傷害你,專心吃飯就好,什麼都不要多想。」
「嗯。」听了他的話,她黯淡的眸子再度燃起光亮。
此時,店小二端來震天門眾人點的菜,卻發現他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另一桌客人身上,他隨意招呼了幾句便趕緊離開,心知這幾道好菜大概又要浪費掉了。
「小師妹,你不來看看師兄嗎?師兄可是很想念你。」單震揚夾起一塊糖醋肉,手中的竹箸微一拐彎,那塊肉便朝風欲雪的方向飛去。
「這麼好的菜,我們消受不起,還給你。」慕容少擎從中攔截,筷子一撥一送,糖醋內又飛回原來的盤子上。
「閣下如何稱呼?」這一來一往間,單震揚己心里有數,這個始終背對著他們的男子功力非凡。
「無名小卒,比不上震天門主有名。」
「震天門主」這四個字一出,客棧里正在用餐的所有人動作都是一頓。震天門是近幾年來快速竄起的幫派,而它能迅速揚名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行事狠辣、絕不留情。知道這批凶神惡煞的來歷之後,開始有人想溜之大吉了。
「能擄走我的小師妹,閣下想必有相當的能耐。」單震揚冷冷說道。
即使這個男人不好惹,他還是非帶走風欲雪不可。不論是誰,與他過不去只有死路一條。
慕容少擎的語氣里帶著諷刺,「閣下是堂堂震天門主,難道連個小女孩都不放過嗎?」
「她是我的小師妹,閣下才是擄了人、意圖不軌的惡人吧?」單震揚很沉得住氣。
慕容少擎不再理會他,只看著風欲雪問道︰「吃飽了嗎?」
「吃飽了。」她點點頭。
他隨即握住她的手。「我們回房去休息。」
「好。」
他們才站起來,震天門的人也跟著站起來,只有單震揚仍穩穩的坐著。
「留下我師妹,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話一說出,手下們已離開座位將目標圍住,慕容少擎抱起風欲雪,輕松自得的笑道︰「雪兒,晚餐吃得太飽,想不想活動一下?」
「不想。」風欲雪直接搖頭,並且摟住他的脖子。只要視線不對上單震揚,她心中的恐懼就可以少一些。
「好吧,那你就睡一下。」慕容少擎將她的頭摟靠在肩上,風欲雪听話的閉上眼。「等你醒來的時候,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放下我師妹!」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姿態,單震揚的耐心逐漸告罄。
「你憑什麼?」慕容少擎終于轉過身與單震揚正式面對面,他的年輕教單震揚有些意外,心頭警鐘立刻響起。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少年絕不能等閑視之。自震天門名聲建立之後,這個少年是第一個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之人。
「就憑我是她的師兄,是她在這世上惟一可以依靠的人。」單震揚語氣沉穩,搬出了師門關系。
慕容少擎淡漠的笑了笑。「有我在,誰都動不了她。」
「你想與震天門為敵?」
「是你要與我過不去。」他嘲弄道。「我和雪兒飯吃得好好的,而莫名其妙出現,強要將人帶走,完全不問人同不同意的是你,究竟是誰的態度比較無禮,我想在場的所有人心里自有評斷。」
說完,他轉身便想離開,單震揚終于站了起來。
「我再說一次,把人留下。」
「不可能。」
「是你自找苦吃,別怪我不給你機會。」單震揚眉眼一挑,一群手下立刻會意。
最靠近慕容少擎的兩個人揚手出招,慕容少擎身形倏忽移轉,眨眼間那兩人已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其余三名男子見狀,不敢大意的接著出手,沒想到眼前看似文弱的少年卻身手不凡,即使手上抱著人,只以一手應付他們的攻擊,連番下來依然未顯敗象,反而優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