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三十九歲了!」杰克面無喜色地報出了真實年齡。
允濤張口結舌,這是開玩笑嗎?他用眼神詢問藍鳳笙,後者神情凝重微微頷首。這表示——
「你居然敢毆打岳父,這不要緊,欺負我女兒就得有相當的覺悟!」杰克神色猙獰,擺出拳擊架勢,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允濤眼上揍去!
「住手!」藍鳳笙大聲喝阻,可是已經太遲了,震驚過度的允濤根本沒想到防衛,更別提反擊了,左眼結結實實地挨了記拳頭。
杰克神氣昂揚,「這是以眼還眼!」
藍鳳笙動氣咆哮,「陳浩然!要討論父親的立場,你還不夠資格!蓓雅冠的是我藍某人的姓,吃穿用度一絲一毫沒讓你費到心!從她上幼兒園到大學,以及家長會每一項重要典禮,陪伴在她身旁的是我不是你,你算是什麼父親?」藍鳳笙喘了一氣,語氣轉為冰冷。
「說到父親的立場,我才要請教你,你把彩君當成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小子’!」
他特意加重的鄙夷,令杰克深覺刺耳,即使對彩君有割舍不下的情意和歉疚之心,也都拋到九重天外,他魯莽地出言頂撞。「他媽的!少給我扣上罪名,你去問問你的寶貝女兒,看看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在酒吧喝得爛醉如泥,又饑不擇食地花錢買男人?」明知道這句話並不厚道,杰克還是橫了心,口不擇言。「早知道會有今天,我干脆把她拖到街上去,管她被人搶劫還是!」
藍鳳笙、路允濤愀然色變,沒有出言駁斥,書房內一片死寂。
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驅使杰克轉身,書房橡木大門不知在何時打開,彩君臉色一片慘白,她剛好听到杰克夾雜國、台語「國罵」的一番精采自白。
杰克看著她雙肩微顫,淚珠盈睫的模樣,一顆心直往下沉……彩君用力咬著嘴唇,想忍住眼淚,可惜還是功虧一簣,她轉身跑向以前的臥室,嗚咽哭出聲來。
允濤這時才回過神來,握緊雙拳正想訴諸于暴力行動時,歐碧倩的動作比他更快,她跨向前,狠狠摑了杰克兩巴掌。「這是為彩君打的!至于你欠我們母女兩人的,千刀萬剮也還不了!」
蓓雅低頭不敢辯護,杰克失魂落魄地承受她的數落,眼光仍落在書房門外……
雖然處在盛怒狀態,藍鳳笙仍將一切看在眼里,他以一種紓尊降貴的冷靜揮手喝退杰克。「夠了!陳先生,你的話說得很清楚了,請你回去!剩下的是我們藍家的家務事,與你無關!允濤,幫我送客!不要為難他,等一下我還有話跟你說。」
「不必麻煩!」杰克吼道︰」我認得路!」他一陣風似地沖出去。
歐碧倩頹然坐下,用手揉著太陽穴,老天!她嘆了一口氣,「我這把年紀了,受不了這種折騰。」
她看了一眼允濤,又轉頭用眼神征詢丈夫的意見,獲得無聲的默許後才開口問︰「允濤,你能……諒解伯母年輕時的失足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與蓓雅無關,她是無辜的。現在,你也知道了來龍去脈,能不能置諸度外,不要計較?」
在歐碧倩一開口懇求時,允濤就已經考慮到他和蓓雅之間的婚事,知道杰克是蓓雅的父親,震驚感消褪後,他反而感到釋然與欣慰——原來杰克和蓓雅並不是情人,枉費他白吃了許多干醋﹔一時之間,允濤忘了回答歐碧倩的詢問。
藍鳳笙開口打斷了允濤的思緒。「允濤,我得提醒你,我把蓓雅當做親生女兒看待,是不允許任何人輕忽怠慢……」
「爹地,不要說了。」蓓雅哀怨地阻止他的話。「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允濤如大夢初醒,斂容欠身、不卑不亢地向藍鳳笙表態。「我討厭的是杰克個人私德不修,跟其它人、事全然無關,我對蓓雅的態度不會受他的影響。」
「那就好。」藍鳳笙點頭,「我沒看錯人。」
允濤望著蓓雅,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如何開口,蓓雅別開臉,回避他的視線。
「允濤。」藍鳳笙喚他,「這件事不需要告訴別人,你永遠是我的女婿——我有個不情之請,杰克和蓓雅的關系不要讓你父母親知道,免得多生枝節。」
「是。」允濤想了一想,「這無所謂。」
「那就好。」藍鳳笙寬慰地點頭贊許,「蓓雅是個好孩子,也是我最窩心體貼的乖女兒,我看好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兩個年輕人默默不語,歐碧倩打破沉寂氣氛。「夜深了,也該讓允濤回家休息,他明天還要上班呢!」
「也好。」藍鳳笙溫和地命令蓓雅,「乖女兒,送允濤到大門口。」
「好的,爹地。」她溫馴回答,對這個養育疼愛她的父親抱著歉意,是怎樣的胸懷大度,使這位叱 風雲的男子對別人的骨肉視為己出?瞞著爹地去見杰克,在某方面來說,對爹地是一種感情的「背叛」。她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取悅、彌補這位父親。
並肩走在庭園車道中,蓓雅和允濤並沒有交談,夜空中一彎眉月笑得曖昧而黯淡,風輕雲薄,點綴著幾顆稀疏星子,兩人的心事幾乎都快融入曠朗夜色中。
來到允濤車旁,蓓雅駐足等著他上車,驀然抬頭望進了允濤若有所思的深邃眼神中,她迷惑地開口欲問,得到的是一個輕輕柔柔的甜吻,所有的答案盡在其中。
蓓雅櫻唇微啟,允濤以一種不屬于他的淘氣輕舌忝過她的唇瓣結束了這個吻,「晚安。」
她怔怔地看著允濤的車子揚長而去,心中情緒雲譎波詭,這一吻輕得如風霧拂過,不留痕跡,只留下她痴痴佇立,渾身忽冷忽熱。
蓓雅發現,她愈來愈難捉模得住路允濤的心思。
書房里,藍鳳笙燃起了一根雪茄,吞雲吐霧陷入沉思中。
歐碧情溫和地開口為繼女試探。「彩君的事該怎麼處理?」
藍鳳笙反問︰「她心里沒打算嗎?」雖然明知道只要彩君堅持,他會把那混球五花大綁捆在禮盒里送給女兒,可是,他不打算承認,歐碧倩也聰明地不予點破。
「她哭得好傷心。」歐碧倩嘆息。今晚發生的事太多,驚、喜、氣、惱的不由得讓她嘆息復嘆息。
「這孩子……」藍鳳笙又是皺眉又是搖頭,「她如果有蓓雅的一半就好了!扁是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這麼大的人了還總要我這個老頭子操心!連一張長期飯票都捉不住!」
歐碧倩陪笑寬慰,他的惱怒才稍解。
「很晚了,該睡了吧!」歐碧倩說。
「你先睡,我還沒有困意。」藍鳳笙神色沉穩,腦海中運籌帷幄。
「好吧。」她打了個呵欠,看了一眼掛鐘伸展懶腰說︰「三點了,今晚真是漫長的一夜。」
再過兩、三個小時又是一天的開始,柳暗花明後的路途依然坎坷遙遠。歐碧倩憂心地想著。
但是至少滿天疑雲迷霧已經消散,剩下的就是努力奔赴前途了,她轉憂為安,沉沉地進入夢鄉。
第十二章
彩君嚶嚀啜泣,眼楮腫得像桃子一樣,藍鳳笙暴跳如雷,熟知內情的的眾人莫不捏把冷汗。
紙包不住火,彩君懷孕的征兆還是被藍鳳笙給識破了。
「去拿掉!」他殘忍無情的命令,使得彩君悲從中來,哭得像個淚人兒。
「我們藍家不準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丑聞!」他堅決怒吼著。
歐碧倩咬緊牙關充當和事佬,「鳳笙,彩君已經很難過了,你實在不該對她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