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金 第3頁

「所有的王室子弟都有門當戶對的對象,何況你還是蘭王府中等著要承襲郡王爵位的長子,將來要承襲郡王爵位,這樣的出身連你自己的父母都無法作主。既然誰都無可奈何,你也只能看開點了。」

爆元初很同情地安慰他,雖然知道這樣的安慰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效果。

「我不看開點還能怎麼辦?」凌芮玄苦笑。「元初,這時候我倒是羨慕起你庶出的身分了。」

爆元初微微一震,不過他熟知芮玄的性格脾氣,知道芮玄並非故意出言諷刺他,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除了庶出以外,最好還要生在一個爛時辰,喜事、喪事都近不得身,那樣皇上就絕對不敢把公主嫁給你了。」宮元初自嘲地笑道。

凌芮玄知道宮元初在拿自己開玩笑,因為他就是生在一個極陰的時辰,從小到大得避開所有喜事和喪事,加上他是庶出,所以在家中並不受到重視。

像這次宮府嫡長子娶親,早在幾日前就叫宮元初離府避開,免得沖煞了新娘子,要他等兄長娶親七日之後再回去,所以他才會不得不住進蘭王府里。

「說到底,你是比我幸運多了,至少沒人管束,自由自在的。」凌芮玄這話倒是打從心底說出來的真心話。

「這話是沒錯。」宮元初淡應了一聲。「太陽要下山了,再跑一圈吧!」

爆元初用力吹了聲口哨,隨即揚鞭催馬。

凌芮玄見狀,立即用力揮鞭跟上,身下的馬兒昂首長嘶,撒蹄狂奔起來。

兩人所騎的都是蘭王府馴養的馬,凌芮玄自然比宮元初更熟悉家馬的脾性,所以很快就把宮元初甩在身後了。

爆元初急起直追,帶著濕暖的晚風猛烈地撲打著他,耳旁听見凌芮玄迎風吶喊的聲音,他也跟著放聲狂吼,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

狂奔怒跑了好一陣子,他們奔馳出了林徑,來到了大道上,兩個人正欲拉緊韁繩勒馬,但馬正跑在興頭上,意猶未盡,眼看就要撞上前方行進中的馬車,宮元初猛地用力勒馬,胯下的馬硬生生收住飛奔的步子,陡然高聲嘶叫著,揚蹄人立起來,猛烈的沖擊讓他猝不及防,重重地摔下馬,揚起一片黃塵。

凌芮玄急忙勒住躁動的馬,翻身下鞍朝宮元初沖過去,口里驚慌地大喊著。「元初!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爆元初在著地的那一瞬間只覺得全身的骨頭架子都撞散了,他咬牙掙扎地從地上站起來,痛得眼前金星亂冒,也不清楚到底摔傷了何處。

「你先動一動手臂、動一動腿,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凌芮玄緊張地扶住他的臂膀。

「右腿很痛,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

他俯身看一眼右腿,只見膝頭不斷滲血,應是撞上石板地的緣故,所以傷得皮開肉綻了。

「你這還叫沒什麼大礙!鼻頭該不會撞碎了吧?」

凌芮玄看一眼他血肉模糊的右膝,嚇得臉色都變了。

「先回府再說吧。」

第1章(2)

爆元初深深吸氣,慢慢平息痛楚而引起的焦躁,一瘸一拐地走到馬前,先安撫一下也受了驚嚇的馬兒,然後忍痛踩蹬上馬。

「你這樣沒辦法騎馬了,要不要給你雇輛馬車回去?」凌芮玄擔憂地看著他。

「不用了,一點小傷就雇馬車,你真當我是姑娘家啊?」

爆元初輕踢馬肚,馬兒又邁開大步在街道上跑起來。

「元初,你當心一點!」凌芮玄鞭馬在他身後緊緊追趕。

爆元初忍痛騎馬回到蘭王府,一下馬,才發現右膝以下幾乎被血濕透了。

「快,快去找大夫!」凌芮玄心急地吩咐僕役。

爆元初只覺右腿愈來愈使不上力,但凌芮玄提出讓僕役們把他扛進房的建議又讓他覺得男子氣概和尊嚴都沒了,所以還是硬拖著腿傷回房。

正在園子里擺設鮮花素果的風竺,遠遠看見凌芮玄神色匆匆的背影,好奇地丟下供品追過去想探個究竟。

來到位于王府西南角的別院,見凌芮玄忙里忙外,指揮著僕役小廝,又嫌他們笨手笨腳,氣呼呼地罵著人。

「大爺,怎麼回事?」

她忍不住走進院落,笑吟吟地問道。

凌芮玄轉頭看見風竺,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風竺,你來得正好,宮少爺從馬上摔下來了,腿傷得嚴重。當初為了避嫌沒有派婢女服侍他,怎麼知道他會受了傷,現在這幾個服侍他的小廝也不會照料他,粗笨得很,我正頭疼呢!不如你來幫幫忙,照顧宮少爺幾日。」

風竺猶豫了片刻。宮少爺對她來說不只是個外人,還是個男人,當初老夫人曾對她說過,把她撥到大爺房里,將來她若能讓大爺收房,當上大爺的妾室,那便是她人生最好的結果,但是現在大爺卻要她去照料一個陌生男子,怎麼說都極為不妥,她實在不願為自己的清白和人生冒險。

「風竺,宮少爺是我的知己好友,我很需要你幫我照顧他。要不是我邀他去跑馬,他也不會把腿摔得那麼嚴重,我真擔心他的腿以後……」凌芮玄愈說神色愈焦慮,忽然握住她的手,低聲懇求道︰「風竺,除了你,旁人我也信不過了,你幫我好生照顧他,就把宮少爺當成我來服侍吧。」

風竺服侍凌芮玄已有一年,從未見他如此慌張失措過,听著他那一番話,心里明白那位宮少爺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輕,她若能將宮少爺照料好了,說不定大爺會更加感激她,也更能奠定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大爺放寬心,宮少爺就交給奴婢吧。」她盈盈一笑。

★★★

爆元初閉眸躺在床上,耳邊听著凌芮玄和大夫討論怎麼用藥的聲音,不知怎麼感到有些昏沉欲睡。

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完全睡熟,依稀靶覺得到有人輕柔地在為他的傷口敷藥,也還能听見屋內有人走動的聲音,只是他疲倦得沒有力氣睜開眼楮……

爆元初不記得自己昏寐了多久,當完完全全清醒過來時,屋內已經一片漆黑,四下里寂靜無聲。

一清醒,他就覺得口中焦渴不已,全身的肌肉都在隱隱作痛,背上也因悶熱而汗濕,非常難受。

他試著坐起身,見離床頭不遠處點著一盞燭火,就著微弱的燭光,看見一名女子臨窗而坐的側影,那女子微仰著臉,虔誠地望著夜空上淺淺淡淡的星光,彷佛感嘆著人間為何能有如此良辰美景。

看著她的側影、她的身姿,再看到她的杏色紗裙,不禁心中一動,正想起身下床時,听見她幽幽低聲吟唱著——

「閨女求天女,更闌意未闌。玉庭開粉席,羅袖捧金盤。向月穿針易,迎風整線難。不知誰得巧,明旦試相看。」

他怔了怔,深深凝望著她。

她竟有如此的好歌喉,僅是這樣若有似無的輕聲低吟,就令他心醉神馳了。

輕輕一聲嘆息後,風竺不經意地轉過身,錯愕地接住爆元初痴痴凝視的眸光,她的臉微熱,不知道他醒來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

「宮少爺,您醒了!」她立刻站起身,拋開心中的羞澀,從花梨木雕的纏枝牡丹小圓幾上捧起一碗藥汁,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奴婢名叫風竺,是玄大爺屋里的大丫鬟,因為宮少爺受傷了,所以大爺把奴婢撥過來侍候宮少爺幾日。」

「你是芮玄屋里的人?」

爆元初挑眉,有些驚訝。他從未問過芮玄有關四大丫鬟的事,卻不知道原來風竺就是芮玄的人。

「是。」風竺微笑點頭,屈膝蹲跪在床頭。「宮少爺請喝藥,身子會快些好。」她把藥碗往前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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