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風竺?」老夫人眼神疑惑,無法置信。
「我喜歡,但是就像喜歡姊姊妹妹的那種喜歡,從來沒有想要納她為妾的念頭。」他淡笑地說。
「姊姊妹妹?」老夫人神色一變,咬著牙看他。「姊姊」兩個字讓她想起了她心愛的女兒芮晴,芮晴只與他相差五歲,兩人自小無憂地在一起玩耍過幾年時光,莫非他腦海中還留有對芮晴的記憶,所以看到容貌酷似芮晴的風竺,才會覺得她就像自己的姊妹?
恍恍然看著風竺的臉龐,與蒼涼記憶中抱著自己雙膝,無憂無慮、笑得天真爛漫的臉龐重疊在一起,然而那樣嬌甜的臉龐還來不及長大就因病離開了人世……
她的心口一陣劇烈的酸楚,但雙眼早已經干澀得流不出一滴淚了。
滿心的痛恨一直在等著暢快淋灕的那一刻宣泄,沒想到這麼快就失敗了。
她緩緩站起身,嘴角含著一縷無望的冷笑。
「玉蓉,咱們回去吧。」
「是。」秦玉蓉輕輕攙扶著她。
「我不離開蘭王府,讓我回去侍候老夫人吧!老夫人……秦姑姑……」
風竺盈盈含淚,哀哀地咬著唇。
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伸手輕輕撫了撫她光潔的額頭。
「女兒家長大了,總是要給人的,我把你給了芮玄,你就是芮玄的人,如今你大爺已替你選定了人,那便是你的命了。」
秦玉蓉低眸看著風竺,眼角有絲晶瑩的淚水。
「風竺,跟了新的主子,可得機伶些,知道嗎?」
風竺滾落了兩行熱淚,哽咽難言。
「出了蘭王府,你就與我們無關了,好自為之吧。」
老夫人淡淡說完,扶著秦玉蓉的手往外走。
凌芮玄連忙吩咐小廝點起羊角燈在前頭護送老夫人,而秦玉蓉則在後頭為老夫人撐起油傘遮雨。
望著她們慢慢消失在雨霧中的背影,風竺的淚水直流,任彩雲和彩霞如何勸慰都止不住。
第3章(1)
細雨下了一夜,在天明前終于停了。
蘭王府外停著一輛馬車,宮元初一手搭著風竺的肩膀慢慢走出王府。
雖然膝骨的傷已大致痊愈,但為了避免後遺癥,他仍不敢過于走動或使力。
「元初,何必急著回去,你的腿傷還沒完全好,多住幾日也無妨啊!」凌芮玄親送他們出府。
「不用了,你與香淳公主的婚期不是已經訂了嗎?接下來你們蘭王府可有得忙了,我這個外人也不便再打擾,反正我現在已經可以行走了。」
踩過微濕的石板地,宮元初慢慢坐進馬車內。
「風竺,要是你的新主子欺負你,只管告訴我。」凌芮玄看著風竺笑說。
風竺淡淡一笑。
「既給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了,新主子好與不好,哪有找舊主子訴苦的道理。」
凌芮玄一時語塞。
風竺沒再看他,見宮元初坐定了,便關上門,命車夫起行。
「等一等!」宮元初掀開車簾,愕然問她。「你不上來?」
「我是奴婢,怎能與主子同車而坐,自然是隨車而行。」風竺笑了笑。
「你上來。」
爆元初推開車門,看著她。
風竺猶豫著,不由自主地看了凌芮玄一眼,忽地被宮元初伸手抓住手臂,一把扯上了車,跌坐在他的身側。
「少爺,使不得!」
風竺吃了一驚,連忙起身。
「走吧!」宮元初用腳踢了踢門板。
馬車一催動,風竺重心不穩,又跌坐了回去,半個身子就正好坐到了宮元初的腿上,她困窘地急忙移到另一側端身坐好,尷尬得臉頰泛紅。
「原來你也是會臉紅的啊……」
爆元初凝視著她羞急的神色,笑意漸濃。
「少爺這麼快就開始欺負人了!」她又窘又羞地嗔視他。
「現在還沒走遠,你要找芮玄告狀嗎?」
他雙臂環胸,輕笑道。
「原來宮少爺是個輕浮的主子,大爺從不會這樣戲弄丫鬟。」
她掀起簾子,見凌芮玄還站在原處目送著馬車走遠。
離開生活了八年的蘭王府,離開了那麼多熟識的姊妹,她的心里有說不出的心酸和難受,原來還對凌芮玄有些戀眷,但一想到他如此隨意地決定了她的命運,對他的那份戀眷便轉化成了怨懟。
對她而言,能成為凌芮玄的侍妾才是她最好的人生結局,但命運捉弄人,身為蘭王府四大丫鬟之首,沒想到卻是命運最糟的一個,教她心中怎能不怨?
「我和芮玄不同,從現在起你要學著習慣我。」
他深瞅著她,淡淡調侃。
車簾軟軟地從她指間垂下來,她轉頭望向宮元初,雖然服侍過他好幾日了,但他俊美的面容和帶著點謎魅的氣質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降服著她,一次又一次地令她怔然失魂。
然而服侍主子時是不應該這樣恍惚分心的,秦姑姑在教導她時也曾再三叮囑過。
服侍玄大爺時她並不曾出過差錯,但是服侍宮元初卻大不相同,尤其服侍他梳洗更衣時,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更有一種沒來由的不安感,思緒時常恍惚不定,總是不能保持冷靜。
「今後少爺就是我的主子,我一定會好好服侍少爺。」
風竺閉眸深呼吸,近乎虔誠地說出這句話。
她明白,自己將來的人生故事,是好是壞,全都系在這位宮少爺的身上了。
「如果你夠忠誠,心中只有我,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東西。」
爆元初支著下顎,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凝覷著她,充滿笑意。
風竺怔了怔。忠誠?心中只有他?
身為奴婢本當如此,要她做到這兩點絲毫不難,但光只是這樣他就願意給她所有她想要的東西?
是他太隨便還是太大方?
還是……她根本沒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會竭盡所能,盡心盡力服侍少爺。」
她還未模清新主子的脾氣,只得謹慎小心應對。
爆元初仔細看著她,見她梳著少女雙髻,髻上各飾兩朵小巧的珠花,兩鬢抿得整整齊齊,粉雕玉琢,柔美姣俏,活月兌月兌就像尊精致的瓷女圭女圭,他忍不住伸手拂亂她的鬢發。
風竺不料他有此舉動,驚叫了一聲。
「少爺,你怎麼作弄起我來了!」
她微嗔,急忙推開他的手。
「我家沒有蘭王府那麼大的規矩,你也不是人偶,自在一點。」
他喜歡看她慌張失措的模樣,更加靈動可愛。
「原來少爺不只輕浮,還頑皮得很呢!」風竺忙用手指將鬢發梳理整齊。
怎麼一離開蘭王府,這位宮少爺就不那麼溫和守禮了?
「你跟了芮玄多久時間?」他問。
「去年中秋到現在,就快要一年了。」
「一年這麼長的時間,你貼身侍候芮玄,他竟沒有動心收你為侍妾?」到底是她有問題還是凌芮玄有問題?
「大爺不喜歡我。」風竺澀然一笑。「他說對我的感覺就像姊姊妹妹,所以沒辦法納我為妾。」
「你長得像他的姊妹嗎?」
他曾見過芮艷和芮敏,並不覺得風竺有什麼地方與她們相像。
「大爺這麼說也是不忍心害我太傷心吧。」
風竺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其實酷似童年時因病身亡的王府大千金芮晴。
「蘭安郡王爵位將來是芮玄承襲,沒能被他收為侍妾,確實是一大損失,難怪你要傷心了。」他冷冷地淺笑。
風竺深深吸氣,垂眸盯著雙手,不否認。
「我身邊不會有一個香淳公主這樣尊貴的元配夫人壓住你,離開芮玄你應該松一口氣,該覺得慶幸才對。」
風竺愕然看向他,怔怔地發傻,總覺得宮元初這話彷佛別有涵義,他怎會突然提起香淳公主來?細細思索,猶自迷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