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幾乎沒把大臣們的議論听進耳里,一徑若有所思地盯著書表上的那一行字——「宣和帝之女常善公主天姿國色,謹獻予咸寧帝為妃,以表赤誠。」
他所想的倒不是這份「厚禮」背後的真正目的,而是這位天姿國色的常善公主為何會被當成禮物獻給鄰國為妃?
後宮的皇太後和端容皇貴太妃得知這位常善公主天姿國色之後,難得有志一同地勸起元狩收下這份「禮」,並對這份「天姿國色」的大禮寄予厚望,希望她有本事可以破除皇上斷袖之癖的疑雲。
「元狩,鄰國將公主敬獻給你,代表的是對方的臣服和敬畏,這份禮非收下不可!」皇太後斬釘截鐵地如此命令道。
此刻,她只在乎有誰能替她的兒子生下子嗣,否則那些手擁重兵、覬覦皇位的楚姓藩王大可以皇上生不出子嗣而要求在近支宗室中擇一皇嗣,這豈是她所能容忍?
「倘若那皇七公主真是一個絕頂大美人,皇上說不定一見就愛上了呢!快快給太妃生一個白胖孫子抱一抱吧!」端容皇貴太妃在一旁慫恿著。
她關心的也是元狩的子嗣問題,畢竟元狩是她最愛的男人留在人間的獨子,她絕不希望龍位因為元狩遲遲生不出子嗣而落入其它宗室藩王的手里。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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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當然清楚子嗣興旺才是龍脈延續的保證,但是他從小在生母皇太後咄咄逼人的目光、疾聲厲色的喝斥和威嚴無情的管束之下長大,從不曾得到母愛的溫暖,只感受到無所不在的嚴厲,漸漸懂事後,他還親眼目睹後宮為了爭奪後位是如何殘酷地害死了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就連他自己也曾差點被毒害死,因此,他對女人不但無法親近,甚至憎厭起來。
然而,每一朝的帝王無不是嬪妃如雲、三宮六院的,他自然也不能例外。
但是要想讓這些女人生下他的孩子,若不先治愈他心中的那塊心病,恐怕誰也辦不到。
龍紀皇朝並不知道他的心病,願送給他一個天姿國色的公主為妃,以期與他結為盟邦,嬪妃對他來說只是後宮的美麗擺設,多一件少一件都無妨。
雖然天鳳皇朝此時國力強大,但除非有人欺到他眼前來,否則他絕不會發動戰爭,出兵攻打、吞並任何一個國家,對于那些飽受外族欺凌的弱國、小柄,他根本也沒有侵略企圖,就算沒有送上大禮,他也會出兵援助。
因此,龍紀皇朝這封書表很快便得到了元狩的響應——
兩國正式締結為盟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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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的響應傳到了正準備大舉侵略龍紀皇朝的南方異族耳里,當下立即按兵不動了,龍紀皇朝上上下下為此歡欣鼓舞、欣喜若狂,而皇七公主應天禹這個早就被遺忘的名字突然間備受寵愛起來,什麼時候被冊封為「常善公主」的,連應天禹自己都很驚奇。
數十名織女、繡娘被宣召入宮,連夜趕工織繡七公主要求的那件最華麗、最無與倫比、還要繡滿鳳凰的嫁衣,童太後還不惜動用國庫上百萬銀兩置辦了豐厚的「嫁妝」,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送嫁的車隊就浩浩蕩蕩地朝天鳳皇朝行去。
元狩站在金殿前的含光門上,遠遠望著幾乎看不見盡頭的車隊時,驚訝得半晌回不了神。
數十輛馬車旌旗招展,一面面龍字旗在風中翻卷,馬車內全裝滿了皇七公主的「嫁妝」,其中一輛馬車裝飾得美輪美奐,華麗非常,大老遠就能被馬車上的金玉流蘇閃花眼。
這份禮……也太大了吧!
「瞧這陣仗,看來龍紀皇朝的童太後和小皇帝遇到的麻煩不算小啊!」
「這哪像獻禮呀?擺明就是結親來的!有哪位入宮嬪妃的陣仗比這位皇七公主更稱頭的?簡直直逼皇上大婚的架勢了!」
分列在元狩身旁的大臣們竊聲低笑著。
元狩只覺得有趣,倒也不以為意。
龐大的車隊緩緩行來,停在了含光門前。
元狩稍早已命海信帶領數十名太監宮女上前接迎,不料竟被一個老婦人制止,正色地說了些什麼,海信隨即轉身快步奔回含光門,跪在元狩身前稟報。
「皇上,龍紀皇朝常善公主見沒有紅氈毯和迎賓樂相迎,不肯下轎。」
元狩愕然抬高了雙眉。
「什麼?!這常善公主未免太大的架子了!她以為她是誰呀!」
元狩還沒開口,一旁的文武百官就已爭相斥罵起來。
「怎麼說她也是宣和帝的女兒,集萬千寵愛在一身,有點架子也沒什麼。」元狩笑了笑,並未動怒。「去準備紅氈毯和迎賓樂相迎。」
「奴才遵命!」
海信領命,火速傳話下去。
禮官接獲旨意,雖不情願也只好勉強辦了。
厚厚的紅氈毯迅速地從金殿前的御道一路鋪到了華麗的鑾轎前,不多時,含光門兩側廊下站滿了數十名樂師,八管齊奏,迎賓樂的樂曲聲嘹亮地響起,重重殿闕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朕回到金殿上等著,你們把常善公主領到金殿見朕。」
元狩吩咐身旁的禮官後,轉身走下含光門,坐上步輿,百官尾隨在後。
忽然,海信又跑了回來,攔在步輿前方,氣喘吁吁地喊道︰「皇上,那常善公主還是不肯下轎,她說……要皇上親自接迎!」
尾隨在元狩步輿後的文武百官們听聞此言,一個個都氣炸了。
「放肆!簡直太放肆!」
「她連朝拜皇上都還不曾,就敢要皇上這樣那樣,還敢要求皇上親自接迎,這常善公主連點禮數都不懂的嗎?」
「如此囂張傲慢、規矩禮數都不懂的公主,如何能進咱們天鳳皇朝的後宮?皇上請三思,這份禮收不得呀!」
「讓他們回去!皇上原封不動地退回這份禮,看他們還敢不敢囂張!」
元狩的嘴角微微勾起,低聲輕笑著。
他不知道這位常善公主到底是被驕寵得太過分還是故意虛張聲勢,他更好奇她那份非比尋常的自信心是從哪里來的?
這件事有趣的地方在于常善公主愛擺架子,把能擺的架子都擺全了,但偏偏元狩是個最不愛擺架子的皇帝,所以當他的文武百官急怒攻心、義憤填膺時,他心中的怒火連一絲絲都沒有被激發。
「她貴為公主,再多的排場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元狩笑著走下步輿,踩上鋪了紅氈毯的御道,優雅地往停在含光門前的華麗轎輿走過去。
「皇上,這麼做有損皇上威儀,萬萬不可!」
「皇上,這分明本末倒置!明明是龍紀皇朝有求于我國,不是咱們有求于他們呀!」
「有客自遠方來,做主人的親自相迎也應該。」
面對氣急敗壞的朝臣們,元狩的神情倒是一派輕松。
此時,坐在華麗轎輿內的應天禹等得有些緊張也有些心虛了,雖然她很堅持以出嫁而不是獻禮的方式來到天鳳皇朝,但是萬一這份堅持惹惱了咸寧帝,一怒之下把他們全部轟回去,順便丟一張反悔結盟的書表,豈不是糟糕透頂?
「嬤嬤,我看算了吧,不用堅持非要皇上接迎了。」
她悄悄掀起轎簾一角,對站在轎輿外的丑嬤嬤小聲說道。
話剛說完,轎簾倏地被完全掀開來,一個燦金色的高大人影驀地撞入她的眼底,她瞠圓了雙眸,呆呆看著眼前如黃金鑄就般閃閃發亮的男子。
她看見他的胸前、雙肩、袖口都用金線和孔雀羽毛織繡著燦金色的團龍,而就在她發怔的同時,原本鳴奏的迎賓樂停止了,改奏起了「朝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