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微笑著點頭。
「當年皇上搜查龍珠的事,老衲也有听聞,不過查了幾年後便不了了之。後來貝勒爺離開京城時,為何不把龍珠一起帶走?」
「我確實曾經想把龍珠帶走,不過老師父有所不知,原來我得到的龍珠是四顆,但是因為某些緣由,我把其中兩顆給了另一個朋友,請他替我保管收藏,沒想到他去了江南一趟之後,就把那兩顆龍珠遺失了。」
窗外的永瑯驚訝不已,原來被他偷走龍珠的男人是衍格貝勒的朋友。
「也因為這個緣故,讓我決定還是把龍珠留在寶塔內比較安全。」衍格繼續說道。「或許是娶妻生子之後,龍珠對我的重要性已不復存在,倘若帶走龍珠而招禍,讓妻兒身陷險境,那也是我不願見的。」
老和尚雙手合十,慈悲地一笑。
「貝勒爺這麼說,老衲便放心了。待我將龍珠取來。」
衍格看著老和尚起身,從屋內隔間里取出那只十多年未見的錦緞匣,原本鮮艷的錦緞匣早已經褪色了。
他輕輕打開匣蓋,看一眼匣內光彩耀目的龍珠,手指輕輕撫模著,眼神溫柔得就像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龍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多謝老師父。」他把錦緞匣蓋好,還到老和尚手中。
「貝勒爺,你不把龍珠帶走嗎?」老和尚微訝。
「我只是來確認龍珠的下落,並無意帶走龍珠。」衍格搖頭笑道。「其實龍珠能留在老師父手中,我更放心。或許等寶塔重新建好以後,還可以將龍珠藏入寶塔內。」
「老衲以為,貝勒爺應該把龍珠獻給皇上。」
「這……」衍格猶豫地苦笑。「龍珠忽然出現,皇上必定會追查原因,我才剛回京不久,還無法揣摩皇上的心思和脾氣,而且听說皇上此次南巡中動怒賜死一名老臣,還下令老臣子孫斬立決,妻、妾、媳與人為奴,只因老臣在應答中觸怒皇上,結果就是如此下場。我現在並不想惹麻煩上身,除了朝廷局勢變化太大以外,家中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處理,所以……」
「老衲明白貝勒爺的顧慮,此事確實敏感,稍有不慎極有可能禍及子孫。」老和尚輕嘆道。
「我看,龍珠還是暫由老師父收藏吧,至于要不要將龍珠獻給皇上,這件事等我回去與妻子商量之後再說。」
「也好。」老和尚點點頭。
「打擾老師父這麼久,我也該走了。」衍格起身道別。
「貝勒爺慢走,老衲就不送了。」
倚著牆坐在窗外的永瑯听見衍格漸漸走遠的腳步聲,他渾身緊繃,雙眸瞪著滿天晚霞,極目所望之處,像被血染了似的紅。
此時,龍珠就在屋內,他只需翻進窗,就能將龍珠搶到手了,一個老和尚如何是他的對手?
他伸手踫了踫靴內的短刀,必要時,拿起短刀威脅老和尚,不怕他不交出龍珠來。
也許因為想得到龍珠之心過于急切,永瑯沒有經過更縝密的思考,他深吸口氣,咬緊牙關,縱身躍進窗口。
老和尚正抱著錦緞匣欲進內室,忽然看見有人翻窗而入,正要呼救時,一柄短刀立即伸過來抵在他的喉嚨口。
「不許出聲!」永瑯目光銳利地盯著老和尚。
「阿彌陀佛,麻煩果然來了。」老和尚緊緊抱住懷中的錦緞匣,容色平靜地看著永瑯。
「把龍珠給我!」他冷然進逼,伸手去搶錦緞匣。
「你為何要龍珠?」老和尚將匣子緊緊抱在胸前,眸光淡然地盯著永瑯凌厲貪狠的眼。
「我看上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他的視線落在老和尚的胸前。
老和尚端詳著他,清楚看見他眼底的憤世嫉俗,那雙深幽的眼瞳比天空的霾雲還要陰沉,像藏著怒焰、狂風、暴雨、洪水,在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罪惡的蠱惑力,就像不甘心于自己的命運,要用盡一切可以摧毀的力量來扭轉乾坤。
「龍珠對你沒有用處。」老和尚平和地低語。
「那與你無關!別想拖延時間,把龍珠給我!」他一手持刀抵住老和尚,另一手用力去拉扯他的手,企圖奪取錦緞匣。
「孩子,你想要的並不是龍珠。」老和尚雙目灼灼,似乎看見了被他自己囚禁的靈魂。
「我若不要龍珠,何苦與你在此糾纏!」他最痛恨听和尚嗦,他們總是說一些莫測高深的話,讓他听不懂也猜不透。
「即使你得到了龍珠,也不能滿足。」
「說夠了沒有!」他忍不住發怒。「告訴你,我就是那個擁有另外兩顆龍珠的江南少年,現在又能得到這兩顆龍珠,那就表示我與龍珠有極深的緣分,這四顆龍珠最終就該屬于我!」
「原來是你!」老和尚露出微微驚詫的表情。
「不錯!把龍珠給我!」永瑯加重握住刀柄的力量,讓老和尚更直接感受到威脅。
老和尚明白了,這孩子確實與龍珠有不解之緣。沒想到,這四顆龍珠最後會一齊落入他手里。倘若這雙手是如此狂暴邪惡,擁有四顆龍珠將對他造成更大的禍害,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墜入無邊地獄中。
「我可以把龍珠給你。」老和尚兩目祥和平淡。「但是我希望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你真正想要的其實並不是龍珠。」
永瑯迷惑了一瞬。
老和尚微微松開雙臂,將錦緞匣送往前,永瑯伸手去接過來,卻沒料到老和尚忽然上前一步,自己把身體往前一送,永瑯收刀不及,眼見刀刃深深沒入老和尚前胸,鮮紅的血花從傷口處微微噴出,在夕陽余暉中看來更為殷紅。
永瑯驚駭地低喊一聲,他萬萬沒想到老和尚竟然會這麼做!
「你把龍珠給我就行了,我沒有非要你的命不可啊!」他嘶啞地狂喊,慌亂地扶著老和尚到炕床上躺下。
「阿彌陀佛。孩子,我只是要助你解月兌。」老和尚微笑閉目。「每一個人都是為了受苦才來到人間,只要是人,都有逃避不了的苦難。你要頓悟,要相信你自己不是殺了我,而是你自己把你自己殺死了,你……能明白嗎?」
永瑯剎那間消失了所有的思想,身體像忽然間被硬生生扯開了一道裂縫,刺目的白光從他身體里射出,照亮他眼前所見的一切。
他跪在老和尚身旁,仿彿一瞬間被抽空了靈魂。
鐘磬悠揚,天邊殘陽似血,寺院靜靜沐在余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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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你晚膳吃太少了,這樣下去會愈來愈瘦的。」百花憂心忡忡地看著桌上幾乎原封不動的飯菜。
「拿走吧,我吃不下了。」月音無精打采地斜倚在炕床上。
「格格,你什麼東西也不吃、什麼事也不做,也不跟二格格、三格格玩,你這樣子我真的很擔心。」百花斟了一杯熱茶遞給她。
「我死不了的,沒什麼好擔心。」月音把茶接過來輕啜一口。
「格格——」
「快把飯菜收走吧,聞到那些味道我就覺得反胃。」她蹙眉催促。
「是。」百花把飯菜放在托盤上,轉身端了出去。
月音剛把茶杯放下,就听見百花驚呼一聲。
「大阿哥!您怎麼來了?」
永瑯?!月音整個人彈跳起來,還在疑惑時,就看見永瑯一路走進來,在她面前停住,臉色木然蒼白地凝視著她。
她深深吸氣,如果不是百花曾喊一聲大阿哥,她幾乎要以為這是幻覺。
「你——」她才剛開口,驀然間就被永瑯張開雙臂緊緊抱住,緊得幾乎抽斷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