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的禁忌枷鎖松動了,寒涼的一陣冷風伴隨著他入屋,因為夜太寂靜,微弱的風聲听起來竟如神秘詭異的輕笑。
湛離察覺到奇異的聲響,倏地轉過身來,赫然看見閻天痕出現在她的房里,她大驚失色,慌亂地找地方躲藏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里?你快出去啊!快出去──」她拉起衣袍蒙住臉。
「噓!小聲一點兒,不要把妳娘引來了,讓妳娘知道我在這里可就完了!」閻天痕急忙安撫她的情緒。
「你知道會完蛋你還來?還有,你怎麼可以擅自闖入我房里?快點出去!」湛離壓低聲音,焦躁地跺腳。雖然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但她一點兒都不希望讓他看見自己現在這副可怕的模樣。
「是妳自己叫我來的。」雖然不知道寫信給他的人是誰,不過他故意栽贓給她,好讓她分神不再拚命趕自己出去。
「我怎麼可能叫你來看我現在這副丑模樣!」湛離當然喊冤。
「那這是什麼?」他從懷里拿出信,放在桌上往前推給她看。
湛離把臉藏在衣袖後,疑惑地把信抽過來看。
「是紫妍的字!」她駭然抽息。「天哪!她寫些什麼啊?」上面的那行字簡直令她無地自容,直覺地生起紫妍的氣,氣她居然出賣她。
閻天痕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他微微一笑,一邊打量著她的房間,一邊在椅子上坐下。
「湛離姑娘,妳請坐吧,我們之間有些事情必須好好談一談。」
「如果這封信讓你很困擾,請你放心好了,我絕對沒有喜歡上你,一點兒都沒有,你不用擔心!」她極力否認,完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
「我並沒有擔心什麼,我擔心的是妳──」
「你一定也听說了我身上的怪病對嗎?」湛離急切地打斷他,語氣中的難堪仍然掩飾不住。「其實你不用想太多,我的病苞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也跟那個詛咒沒有關系,你用不著擔心!」
「妳先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啊!我並沒有不冷靜!」她深深吸氣,又吐氣,慢慢坐到床邊,拉起床帳遮掩自己。「好吧,我是有點兒不冷靜,可那是因為仇家就坐在我的房間里,這種情況下要我冷靜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閻天痕很清楚,以湛離現在的情形,倘若他不先坦承自己對她的感情,是永遠不可能讓她卸下心防的。
「阿離,妳仔細看清楚信上面寫的字。」
听見他喊她「阿離」,她恍然失神了一瞬。
「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她莫名其妙地有點兒心悸,隱約感覺到有些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不,妳看是看了,可是並沒有弄清楚意思。」他無力地一嘆。
「這麼簡單的幾句話,有什麼好弄不明白的?」她低頭再看一眼那封信,猝然間怔住。
鮑子若對湛離無意,請燒毀此信,若對湛離有心,今夜請來此處。
她重復看著那兩句「若對湛離有心,今夜請來此處」,驀然間,她彷佛被雷當頭劈入,心跳得急亂狂猛,腦袋里也嗡嗡作響了起來。
她懂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是,他對她有心……是真的嗎?可能嗎?
躲在床帳後的人兒悄悄露出一雙眼來看他,從她惶惑不安的眼神中,他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
盡避她大半張臉都藏在床帳後,卻因此更突顯出她雙眼的明燦,在黑夜里盈盈閃爍著。他未曾細看過她,這是第一次,他發現她的眼楮很美,眸中寶光流轉,璀璨宛若琉璃。
也許是宿命的安排,他必須喜歡上她,而他也真的喜歡上了她。
「阿離,妳對我們兩家的詛咒了解多少?」他放柔了嗓音,輕聲問。
不知怎地,他的聲音溫柔得令她想流淚。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完整。」她低頭咬著下唇,此時此刻,她的心思沒辦法認真放在「詛咒」上頭,滿腦子想的全是他方才說的話。她好想听他明明白白地說個清楚,而不是要她去猜。萬一她會錯意,猜錯了呢?
「前幾日,我去了一趟我們閻家的祠堂,看守祠堂的那對老夫妻小時候曾經侍候過我曾祖母,對于那個詛咒,他們都記得很清楚。」閻天痕低聲說道。「他們告訴我,詛咒說的是──閻氏與湛氏永生永世都不得結親,倘若閻氏子孫違背誓言,愛上了湛氏子孫,從此湛氏男子將一無所有,乞食終生,湛氏女子將失去美貌,終生都得不到幸福!」
雖然湛離對這個詛咒並不陌生,但是從閻天痕口中完整地听見,仍然禁不住一道冷顫竄過背脊。
「對不起,我害了妳。」
湛離一時怔住,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
「妳的容貌起了變化,也許是因為我的緣故。」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很低。
湛離的心卷起了狂烈的波濤,差一點就蹦出了胸口。
閻天痕神情凝重地蹙著眉心。此生初次動情,且頭一回坦承自己的感情,卻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心里五味雜陳,苦澀的滋味倒比甜蜜多上好幾分。
他極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愛竟會使他愛的人失去美貌。
湛離怔怔然地呆坐著,細細品味著歡喜和著恐懼的心情,她分不清楚此刻是現實還是夢中。
「阿離,可以讓我看看妳的模樣嗎?」他小心翼翼,怕觸痛她似的輕聲問。
湛離從恍然中回神。
「不要!我現在丑得很,不要看!」她又往床角縮了縮身子。
「不必害怕讓我看見妳的樣子,妳應該要了解,現在我們兩個人必須要共同面對這個詛咒帶來的可怕後果。除非是我自己一個人單方面愛上妳,而妳對我並沒有絲毫動情,否則,妳就不要躲我。」
閻天痕的話說得讓湛離進退無路,雖然羞于承認自己也愛上他的事實,可是她並不想否認為他動情。
在她還沒想清楚答不答應、要或不要時,閻天痕忽然起身,跨步坐上床,趁她不及反應之際,一手扳高她的下顎,仔細把她的臉瞧個清楚。
「啊──」湛離羞憤地掙扎閃躲。「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沒說要給你看!」
閻天痕一手箝住她的臉蛋,另一手壓制住她撲打的拳頭。
「別躲了,我已經看見了!」他咬著牙,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臉龐。雖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見她臉上的紅色斑點,還是令他一陣心驚。
既然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湛離索性停止了掙扎,閉上眼,任閻天痕看個夠。
「這些斑點會讓妳不舒服嗎?」他溫柔低詢。
「當然不舒服啊!誰身上長了這些東西會舒服的?」她嗔視他一眼。
閻天痕的指尖輕撫著那些紅點。「我說的是會痛或是會癢嗎?」
湛離被他的觸模眩暈了神智。
「不會。」她凝視著他,感覺他的目光像初春的陽光一樣溫柔地撫模著她的臉龐,她有著奇異的寧謐和安全感,從他的眼神中,好像那些長在她身上的紅斑並不存在似的。
「不會就好。」在復雜的憐惜情緒中,他的指尖忘形地撫著她的肌膚,而後緩緩滑入她柔滑的發絲間。
淡淡的藥香、昏黃的燭火,幽幽的目光、披瀉的長發,讓閻天痕陷入了未曾有過的迷亂境地,他的視線與她的纏繞,呼息漸漸變快、變淺,凝望她的眼瞳也變得迷離深沈了。
「阿離,我的愛,害妳變得如此,妳會恨我嗎?」他低啞地問。
湛離的心跳愈來愈急促,兩人之間親昵的觸踫和似有若無的曖昧氣氛,讓感覺變得不一樣了。
「不會,我不會恨你,我恨不了你……」她像夢囈般呢喃,很輕、很柔,帶著微微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