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裁打!」黃昭瑞毫不留情地朝僕役下令。
「可是老爺……」手握棍棒的僕役們,從來沒有杖打過少爺,因此沒有一個人敢動手。
「給我狠狠地打!」如雷般的暴吼,嚇得僕役們驚惶失措,連忙听命。
雖然僕役們舉起棍棒朝管朗的背上打下去,但都是重重提起,輕輕落下,沒人敢用真力。
黃昭瑞看出僕役護主,更加怒氣沖天,他大步沖過去奪下其中一個僕役的棍棒,重重朝管朗的背上一棍棍打去,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四濺。
避朗痛到幾乎無法吸氣,渾身顫栗。
僕役們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比始影攙扶著黃夫人匆匆趕來時,看見管朗背上滿是杖痕,一片血肉模糊,登時嚇得魄飛魄散。
「老爺,別打了、別打了!」黃夫人心下痛惜,大哭著撲過去抱住避朗。「已經夠了!難道老爺想把他打死嗎?」
「不好好痛打他一頓,他永遠不把我這個爹說的話當成一回事!就算今天回來了,你敢保證他明天不舊態復萌!」黃昭瑞大聲罵道。
「教訓幾下也就好了,你把兒子打成這樣,萬一落下病謗可怎麼好呀!」黃夫人看著管朗慘白的臉,心痛不已。
「我沒把他的腿打斷已經夠好了!再跑,我就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黃昭瑞怒哼一聲,把染血的棍棒丟開,大步離去。
「快,快去把嚴大夫請來!其它人過來把二少爺攙扶回房!」黃夫人小心翼翼地把兒子扶起來。
始影擔憂地靠過去輕輕扶住他,見他唇色青白,冷汗涔涔,稍稍一動,背部裂開的傷口就會滲出血來,她看得好心疼、好難受,不知道自己把他找回來,竟會害他遭受一這樣的毒打。
「你撐得住嗎?」她忘情地抽出絹帕給他拭汗。
避朗淡漠地瞥她一眼,手掌微微使勁將她推開。
他疏離的態度立刻在兩人之間拉開無形的距離,始影瞠眼呆站著,被他冷淡的態度刺傷。
「始影,娘送管朗回房去就好,你跟著過來好像也不太方便,要不要先派人通知柔雁回來?管朗還需要她照料。」黃夫人柔聲囑咐她。
「是。」她的心里百味雜陳,被摒棄的疏離感強烈啃蝕著她的心。
柔雁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只有她能理所當然地守在他的床榻旁,而她的身分,使得她必須要謹守倫常分際,不能觸踫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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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朗趴臥在床上讓嚴大夫療治,背部劇烈疼痛,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灼燒,但卻及不上他心中狂炙燃起的怒火。
黃夫人和柔雁就坐在床榻前,關心著他的傷勢,貼身婢女春蕊忙著在傷處挑起木屑,始影和珍棋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旁。
「還好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及筋骨。」嚴大夫一邊開立藥方,一邊說道。「我開了祛瘀止血的方子,可內服也可外用,內服初時,忌食生冷、瓜果,外用則以清香油調化了,以鵝翎撢敷,約莫十天半個月就能痊愈。」
「多謝大夫。」黃夫人松了口氣,回頭吩咐珍棋。「珍兒,你送嚴大夫出府,順道照方抓藥回來。」
「是,娘。」珍棋從嚴大夫手里接下藥方。「大夫,請。」
「你們也都出去吧。」珍棋和嚴大夫一走,管朗也立即送客。
「管兒,你餓嗎?想不想吃點什麼?娘讓廚子去給你做來。」黃夫人心疼地握著他的手。
「我什麼都不想吃,娘回去歇著吧。」他半張臉埋在枕頭里。
黃夫人知道兒子當眾遭杖打的羞辱,心里一定萬分委屈,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管兒,你要能睡的話就好好睡一下,娘先回去了。」黃夫人憐惜地輕撫他的頭發。「柔雁,管兒就交給你看顧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顧!柔雁也出去,你們統統出去!」他惱火地大喊。
避朗突然爆發的怒氣嚇住了始影,她看見柔雁緊咬著嘴唇,臉色異常難看。
「我不出去!我是你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媳婦兒,這是我的房間,為什麼我要被你趕出去!」柔雁從小嬌貴悍烈,哪里受得了這種氣。
「柔雁,少說幾句!」黃夫人喝斥著。「管兒,你也不許要脾氣,要是讓你爹知道你把柔雁趕出房門,他不知又要怎麼罰你了。」
「他要罰便罰,反正我在他眼里比個下人還不如!」他森然冷笑,眼中沒有一點情緒。
自小,他就不是言听計從的孩子,性子桀驁不馴,從來不肯接受父親的操弄和安排,因此父親對他總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睨視,見了他不是打就是罵,父子之情一年比一年冷淡。
「不許這樣說你爹,他怎麼會把你當成下人對待?他打你也是為了你好。」黃夫人軟語相慰。
「驢子不走,確實要抽幾鞭子才行。」管朗冷笑。「還是應該說,他把兒子當成傀儡操縱更貼切些?只是我這個兒子沒另一個兒子听話罷了。」
「你這孩子怎麼老是這樣,你爹打得你還不夠疼嗎?」黃夫人氣急地跺腳。
「他看不慣我最好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這條命是他給的,他隨時想要收回去都可以!」他的聲音冷硬如鞭。
「管兒,不許你再胡說了!你爹教訓你自有他的道理,你大了,不是孩子了,不可再這樣任性妄為!」黃夫人以嚴厲的眼神制止他。「你現在最好給我好好睡一覺,別再胡思亂想了。」
「娘,要走把人都帶走!」管朝把臉翻向內側。
柔雁兩手緊握成拳,隱隱顫動,怒氣正待發作。
「好,我們都出去,可是柔雁得留不來。這是你們兩人的房間,她現在的身分是二少女乃女乃,你把她趕出去,雖然府里有的是房間,但是她二少女乃女乃的臉面要往哪里擱?」黃夫人正顏厲色地告誡。
避朗默不做聲。
始影看著管朗,他冷漠的背影傷人也自傷,那種無力改變一切,只能垂死掙扎的痛苦她能明白,也因為了解,她憐惜他的心更疼。
黃夫人看柔雁仍是滿臉怒容,蹙眉壓下不悅。
「柔雁,管兒現在傷著,脾氣大了點,你別跟他斗氣,盡量順著他些,別再說那些火上添油的話,行嗎?對待丈夫要溫柔體諒,以柔克剛,硬踫硬只會兩敗俱傷。夫妻相處之道,你還得跟你姐姐多學學。」
「知道了,娘。」柔雁淡淡地斜睨始影一眼。
「春蕊,你今晚在這兒坐夜,要添茶遞水也有人好使喚。你侍候少爺慣了,知道少爺的脾氣,二少女乃女乃有不會的地方,你在旁邊多幫著點。」
「是。」春蕊低頭答應。
「始影,走吧。」黃夫人教始影攙扶著,帶著侍女們離去。
送黃夫人回房後,始影才回到自己房里。
珍棋還沒回來,她輕輕帶上門,換下衣衫,懶洋洋地上床躺下。
一閉眼,腦子就泛起管朗遭杖打的那一幕,鮮血四濺,觸目驚心,幾乎將她的心地擰碎。
她擔憂他的傷勢,擔心柔雁不懂得怎麼看顧他。她多麼想待在他的身旁,寸步不離開他。
但是這都是痴心妄想,兩人在這座深幽的宅府里,即使近在咫尺,都不能有太多的眼神交流,連說句話都要避嫌,這種深重的痛楚該如何療治?
房門被輕輕開啟了,珍棋走了進來,她正想翻身假寐,卻已經來不及了。
「始影,這麼早就睡啦?」他坐到床邊,輕輕撫她的發。
「今天有點累了。」她下意識地想躲避丈夫的觸踫。
「是不是被管朗杖打的事嚇到了?」他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