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詩詩俊愣愣地笑了笑,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打扮,渾身不自在極了。
石玄朗臉上泛著滿意的淡笑,悠閑地起身,迅速在帳單上簽下名字。
「走吧!」他簡潔有力地說,緩緩朝她伸出手。
詩詩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他抓住她的手腕,將索荑緊緊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像觸了電似的心口一顫,水靈靈的眸子閃出一抹驚喜與甜蜜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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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顏旅館出了什麼問題?」在往高雄的高速公路上,石玄朗懶洋洋地問道。
「最近兩、三年來客人愈來愈少了。」詩詩端坐在舒適豪華的皮椅上,並且一直很注意不要去抿嘴,免得把口紅吃光了。
「知道原因嗎?」
「可能是因為吉貝島的黃金海岸開發了很多水上活動,成了熱門的旅游景點,也因此多蓋了好幾家度假旅館,但是童顏旅館離黃金海岸遠了一點,加上旅館已經有十六年的高齡,對喜歡海上活動的年輕人來說,可能沒有多少吸引力,才會漸漸被淘汰吧。」她把自己曾經分析過的原因說給他听。
「飯店只有你和你的父親兩個人經營嗎?」在他遙遠的記憶中,童顏旅館全部由圓木建造而成,時間一久自然會顯得老舊,古樸的味道當然不討年輕人的喜歡。
「還有一個打掃房間的歐巴桑,餐廳唯一的廚師因為生意不好而離職了。」她苦澀地一笑。
「你的……母親呢?」忽然發現她不曾提及過她的母親。
「很小的時候,我媽和我們住在台北,不過後來有一天,我媽突然消失不見了,我爸爸就把台北的房子賣掉,帶我搬到吉貝島去開了童顏旅館,一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我媽會突然不見呢!」她輕輕笑說。
「去世了嗎?」他漫不經心地。
她認真想了想。「沒有葬禮,應該不是死了。」
「那就是紅杏出牆了。」他不客氣地下了斷論。
「很有可能喔,否則我爸不會一听見我問媽媽的事就大發雷霆,『媽媽』這兩個字在我爸心里是一顆可怕的地雷,我一向不敢隨便去踩。」她半開玩笑,口氣清清淡淡的,好似一點也不以為意。
石玄朗偏轉過頭,梭巡她因淡淡薄妝而顯得異常明亮動人的臉龐,察覺到她內心不輕易流露的脆弱,這一點和他十分相似,也許兩個人從小都失去母親的關愛,連這點特質都相同。
詩詩似乎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命運的相似處,視線不自禁地與他纏繞半晌。
「對了,你跟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她低聲輕喃,突然自嘲地一笑。「不對,你是成功的企業領導人,而我只是一家落魄旅館的接班人,雖然有相同的起跑點,可是後半生的命運一定大不相同。」
石玄朗輕輕笑道︰「童顏旅館必須花錢重新裝修,否則永遠無法起死回生。」
「重新裝修……」詩詩似有若無地嘆口氣。
「沒有資金嗎?」他一眼就看穿了。
「好厲害。」她由衷欽佩。
「那又何必死守在那里,不如結束童顏旅館,把你爸爸接來台北住,你上班賺錢養他,綽綽有餘。」他真懷疑自己潛意識下究竟想干什麼,竟然正嘗試著將她誘留在這里。
她格格輕笑。「我除了潛水游泳以外什麼本領也沒有,真的到台北謀生一定會餓死的。」
「我破例雇用你,你可以考慮考慮。」他月兌口說出,已經管不住自己了。
詩詩愣楞地凝視他的側臉,一股熱熱的暖流充塞在胸口。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的體貼善良讓她很感動、很感動。
「因為我被外星人附身了,盡做出一些白痴的決定。」他暗暗咒罵自己,不敢向她坦承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每天都想看見她的莫名渴望。
「可惜台北是我爸爸的傷心地,他曾經說過,死也不回台北。」詩詩對辜負他的一番好意感到很歉疚。「其實,當初我做出到台北的決定時,還跟他吵鬧外加冷戰了很久才讓他點頭的,甚至還簽下同意書才肯放我上飛機。」
「同意書?」
「是啊!」她扳著手指頭邊算邊背誦起來。「第一,要同意半個月之內一定回澎湖;第二,要同意和榮唐游艇老板的大公子相親;第三,要同意不在台北亂搞男女關系,簽下這『三要』條件,死牛脾氣的老爸才肯讓我到台北來。」
「相親?」這兩個無敵老土的字眼吸引住石玄朗的全副注意力。
「對呀!我的好朋友沈夜香也是相親結婚的,她嫁給里長的兒子,而我爸則中意榮唐游艇的大公子,私下拜托好多人,也動用好多關系才得到對方的首肯,答應和我相親,我的尊嚴都被我老爸給丟光了。」她自顧自地說,沒發現石玄朗的眼神愈來愈陰郁。
「你喜歡那個將要和你相親的人嗎?」他「非常」關心這一點。
「沒相處過,不知道喜不喜歡,不過……」她頓住,垂眸低嘆。「現在要我再喜歡上另一個男人,大概是很難的事了。」
「為什麼?」他挑高眉毛,試探地問。
一抹嫣紅拂上她的頰,她囁嚅地低語著︰「除非……那個人……」
「除非那個人怎麼樣?」他緊迫盯人,面對這個問題,他的耐性突然消褪得涓滴不剩。
她的臉垂得很低、很低,紅潮從頰畔慢慢泛向耳朵、頸項。
「怎麼樣啊?」他催促著。
「比你強。」她紅著臉月兌口細細說出,雖然聲輕如蚊,但是在密閉安靜的空間里,這三個字卻帶給石玄朗石破天驚的震撼。
石玄朗一向從容冷靜的心湖劇烈擺蕩起悸動的潮騷,纏繞在他們兩人之間一些莫名的意緒,縱橫在他心頭的騷亂,在此刻終于獲得了解答。
在他透析人心般的注視下,詩詩的心神恍惚,心思也散亂了,想不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也忘記在他微微施壓下所吐露的那句真心話。
石玄朗的嘴角浮現一抹很輕很淺、幾難察覺的淡笑。
呵,原來如此。
☆☆☆
南台灣的奧斯頓度假山莊內盛滿歡聲笑語、衣香鬢影。
酒會上最出色的人物非石玄朗莫屬,他戴著迷人笑容的面具,瀟灑惆儻、優雅感性地穿梭在客人之間,迷倒了無數餐宴上的賓客。
詩詩本來一直跟在他身邊與客人寒暄,但一不小心轉個身就與他分開了。
在人聲鼎沸的宴會中,詩詩的腦袋一直昏昏沌沌的,來高雄路上所發生的小插曲,驚人的威力仍在地體內餘波蕩漾著。
被石玄朗勾誘出口的真心話,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她很煩惱,也很擔心石玄朗會因此更加認定她是個大花痴了。
唉,她居然有臉向奧斯頓國際飯店的總裁示愛,簡直是太自不量力,她何德何能,痴心妄想得到石玄朗的青睞?這種夢還是在小說里隨便作作就算了。
心好累,口也好渴。
她打量著食物台上的水晶酒杯,杯內的液體有金黃色和淡橙色兩種,她選了淡橙色的啜了一小口,在水果的酸甜味中帶著一絲絲酒的氣味,她覺得很好喝,默默地喝光了一杯,就在用目光找尋石玄朗的同時,她又繼續慢慢啜飲著第二杯。
石玄朗終于在人群中找到她,看見她手中拿著水晶酒杯,孩子氣地對他笑著,不禁蹙了蹙眉。
「你能喝雞尾酒嗎?」
「有柳橙汁、檸檬汁還有鳳梨的味道,很好喝呀!」她認真地又喝了一小口。
「那你有沒有喝到伏特加的味道呢?」他很懷疑她能不能喝酒,可不想在回台北的路上還要照顧一個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