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揚的門鈴聲中,他听見身後的妍歌輕輕說︰「你……不用按了,這里就是我家。」
他驚訝地回過頭,愕然地看著她。
「真巧。」他大膽地看進她的眼底,她飛快地垂下眼睫,連忙避開他的注視。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低著頭側身避開他,拿出口袋中的鑰匙插進鎖孔。
「喂、喂,你知道我在找房子,能不能把二樓分租給我?」他急忙攔下她。
妍歌咬著唇,手指指著紅紙上的「單身年輕女性」幾個字。
「你放心,我絕對是個你可以全心信賴的正人君子,我現在急需要找一間附近的房子住,你幫幫我的忙,好嗎?」他情急地握住她縴細的手臂。
妍歌指了指抓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忍著笑,正經八百地說︰「說自己是正人君子還動手動腳。」
「對不起。」他急忙放開。
「坦白告訴你好了,我父母已經移民美國,這間屋子里只有我單獨一個人住,所以租給男人非常不方便。」
「既然你坦白告訴我,我也坦白告訴你好了,我受邀加入夜海豎琴樂團,這個樂團就在隔壁那條街,為了以後排演練習方便,只有這一區的房子最適合我住,請你相信,我真的不會對你有什麼不良的企圖。」他說得真摯誠懇,這是最後一個機會,非要抓住不可。
妍歌深深呼吸。
「我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也相信你不會對我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我不相信的人其實是我自己。」她說話的表情變得坦然而且自在多了。「你是個太有魅力的男人,對我來說是個極危險的人物,不符合分租的要求。」
邵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白了什麼。
「你怕愛上我?」他挑起半邊眉,眼神耐人尋味。
「或許。」她聳聳肩,略帶羞赧地一笑。「感情的事是很難說的,將來誰會愛上誰都是未知數,就算你篤定自己絕不會喜歡上我,但我卻不一定敢這麼對你說,我不想給自己愛上你的機會,所以請別為難我了。」
「你的論調實在很奇怪,你不想愛上的究竟是‘男人’還是‘我’?」他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她。
她蹙了蹙眉,咬著嘴唇說︰「這有什麼分別嗎?你就是男人,男人就是你。」
邵雍大大地嘆了口氣,這個怪女孩該不會是因為那兩次的背叛事件而把自己搞成這麼怪的吧?簡直把男人當成變種蜥蜴那樣惟恐閃躲不及。
他的視線投向這間爬滿了紫蔓的雙層樓別墅,淡色系的窗簾、木質的窗框,窗前的花架上栽滿了花草,他的心已經愛上這幢雅致的小屋了。
「你家這樣的獨幢別墅真的非常適合我,練琴也不容易吵到左右鄰居,真的不願意考慮租給我?只肯租給單身年輕女性?」他攤開手,再一次請求她,神情已有明顯的失落。
妍歌側頭想了想,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我也會考慮租給同志朋友,同志朋友大部分都很溫柔可親,比一般男人和女人都更沒有殺傷力。」
就是那麼電光石火的沖動,邵雍毅然決然豁出去,決定不擇手段也要租到這間房子。
「嗨,我叫邵雍,雍容華貴的雍,很高興認識你,I'mgay!」他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露出陽光般璀璨的笑容。
「你騙人!」妍歌驚呼,錯愕地瞪著他,根本不相信。
「沒有騙你,如果不是你這麼歡迎同志成為你的室友,我也不敢正大光明承認自己的性取向啊。太好了,總算找到房子可以住了,小姐,像你這樣願意大方接納gay的人不多,我真是太幸運了。」他開心地倚在門邊等她開門。
妍歌用懷疑的眼光看他,他的確擁有gay的某些特質;帶著柔性的俊美、溫柔的眼神、體貼的舉止、比例完美的修長身材,他甚至還彈奏女性化的樂器——豎琴,可信度是很高了。
前陣子她和儷菱還曾經開過玩笑,惋嘆著完美的帥男人為什麼好多都是不喜歡女人的gay,害她們只能遠遠欣賞卻近身不得,想不到此時此刻,在她面前就活生生出現了這號人物。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隨口亂說的話居然被他當真了。
「不必怕我,你只要用平常對待同性朋友的方式對待我就行了,說不定我們能成為好朋友喔。」邵雍再接再厲,試圖說服她。
好朋友,這個名詞曾經是怎麼樣的傷害過她。妍歌在心底微微嘆著氣,也好,知道他是gay以後,情緒明顯不再那麼緊繃不安了,多數男人應該還是喜歡女人居多的吧,總不至于連gay都有本事搶走她未來的男朋友。
「歡迎你,請進。」她打開門,大方地邀他入內。
邵雍如釋重負,扛著偌大的琴箱走進屋里。
「你的客廳好可愛。」他環視一圈,衷心地贊美。
這一句贊美,讓妍歌愈來愈肯定他的性取向了,果然是gay,一般男人哪會欣賞她這種充滿夢幻少女的浪漫裝飾。
「很高興你喜歡。」她陪他在柔軟的雙人布沙發上坐下,以前和儷菱兩個人窩在雙人沙發上看電視也從來不覺得擠,可是現在邵雍的長手長腳就佔據了沙發的三分之二,她莫名其妙被擠到了沙發的邊邊去。
兩個人靠得太近了,只隔著一束月光的距離。
「好香的味道。」他忽然轉過頭湊近她,用一種無邪的口吻問︰「是你身上的香味嗎?」
「噢,那只是沐浴乳的香味,不是什麼特別的香水。」妍歌渾身感到一陣燥熱,見他身邊除了琴箱以外什麼多余的東西都沒有,立即掉開令她尷尬的話題。「你的行李呢?」
「燒光了。」
「什麼!」她嚇了一跳。
邵雍微微一笑。「之前租的房子燒掉了,只搶救到我最重要的財產,就是這把琴,無所謂,衣服雜物重新買過就行了。」
「噢。」她的眼珠瞪得圓滾滾的,驚異地打量著他,很同情地說︰「想不到你有這麼坎坷的遭遇。」
「是啊,如果你再不把房子租給我,我今天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雖然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咖啡館待上一夜,但他還是夸張了點,企圖誘發她的同情心。
「我不知道你的遭遇呀。」妍歌垂下頭,有些抱歉。
邵雍微怔,沒想到她居然把他所開的玩笑和所說的謊言全部當真了,她到底是心無城府,還是太天真爛漫,竟然毫無防備之心,他不由自主的注視那張帶著歉意的柔美臉龐,心髒忽然間急跳了一下。
為了能住進這幢屋子里,他覺得自己仿佛對她說了一個泯滅人性的謊言。
「你呀,千萬別濫用你的同情心,別老是當個爛好人。」他忽有所感地訓誡起她,順便減輕自己的一點罪惡感。
妍歌眨了眨眼睫,霧煞煞地看著他。
突然間,她張大了口,把自己擠向沙發的更邊邊去。「你難道在暗示我……你其實是個壞人。」
邵雍微怔,大笑了兩聲。
「你想太多了,壞人是那個暴露狂,我可是個有紳士風度的好男人。」
「誰知道你是不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說不定你和那個暴露狂是一伙的。」她抱緊沙發的扶手,小心謹慎地盯著他看。
邵雍挑了挑眉,不以為意,反而露齒而笑,十分贊賞地說︰「會朝這個方向想是正確的,也許社會上就真有這樣的人,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會錯,不過我從里到外都是羊,這你可以放一百八十個心。」
妍歌被他逗笑了。
「先告訴我,租金貴不貴?」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