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吁了口氣,聳聳肩說︰「你說得對,這輩子我一定無法忘記你,不管多久以後,我都會記得你最美的樣子。」
矞矞環抱住他的腰,仰起頭定定凝視著他,她對他不是沒有依戀,這個俊美優雅的男孩讓她體驗到了什麼叫做「愛情」。
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日日夜夜廝守在一起,當彼此束縛住,或遭外力影響干預之後,痛苦增多,快樂減少,最後就算留得住心愛的人,但相愛時的美好感受卻已失去了。
喬奇緊緊地抱著她,輕輕梳弄她及肩的長發,嘆了口氣,夢囈般地說︰「天亮了,再不走你就來不及上班了。」
矞矞戀戀不舍地松開他,拿起吊掛在冷氣孔前的套裝穿上,順便將喬奇的制服遞給他。
當兩個人都穿上衣服,不協調的感覺便浮現了。
矞矞垂著眼睫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喬奇的眼楮,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喬奇,萬一在很多年以後,我們無意之間巧遇了,彼此都假裝不認識對方好嗎?」
喬奇用一種復雜的眼神凝視她,許久許久,才淡淡地回答︰「好。」
他們離開旅館,默默不語地往車站的方向行進。
矞矞刻意與喬奇保持一步的距離,茫茫然地盯著地面走。
喬奇靠過來牽起她的手,她不自在地抽回來,咬著下唇說︰「別這樣,被別人看見了多奇怪棗」
喬奇盯著她。眉眼變冷了,他把雙手插進口袋,大踏步地往前走,將她遠遠甩在身後,矞矞呆望著他的背影,心緒惶亂紛擾不定,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傷害了他,心慌地追了上去。
她追進月台,看見喬奇孤傲地靠在廊柱上,一臉冷冷的表情。
她慢慢地走近他,挽住他的手臂,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抽回手,漠然地說。「再一個鐘頭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何必這麼禮貌。」
喬奇的冷漠令她愕然,心中有股模糊的傷感緊緊籠罩,她突然有種渴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能有多好。
列車緩緩進站了。
喬奇的目光直視前方,語氣平板地說︰「你先走,我想這種分開方式會比較好。」
矞矞無法動彈,咬得下唇幾乎出血,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個十八歲的無助小女孩,洶涌的感情被驅趕到了邊緣,有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列車鳴笛了,她仍像迷了路的小孩那樣頹喪失神,失去了抬起雙腿的能力。
她看著喬奇,不動不語,眼楮與他的眼楮對峙著。
喬奇忽然扳起她的臉,狠狠地、狠狠地吻她一下,風一般地奔進即將關閉的車廂,在列車漸漸駛離月台時,她只看見喬奇的眉眼蹙結成令她心痛的線條,當她意識到他這一走,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第二次面時,一股酸楚的情緒奔涌上來,淚水滾滾滑落。
淚光迷蒙,喬奇的臉逐漸在她的視線里消失不見。
她環抱住自己,顫抖得像狂風中的一片落葉,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下一列車又緩緩開進站來,她飄忽地上了車棗
一瞬間,從夢境跌進現實,她的思想開始轉動,思念的齒輪也跟著轉動了。
她開始思念喬奇,她知道自己的這一生,都將不會停止思念喬奇。
五年十一個月又二十天後。
矞矞和她的好朋友兼好同事蘇彥婷,相約在公司外的餐廳吃午餐。
「喂!你不是一向清湯掛面的嗎?為什麼想燙頭發?」蘇彥婷邊吃她的海鮮面,邊好奇地問何矞矞。
「不為什麼」她懶懶散散的吃了口牛肉面,簡單地回答。「快三十歲了,很想做點什麼改變,干脆把頭發燙卷了,換換樣子也好,好看嗎?」
「嗯!好看,卷度很大、很自然,你那種黃毛丫頭的發色倒滿適合的,看起來層次分明。」彥婷認真的替她打分數,左看看右瞧瞧,搖了搖頭說。「問題就是太長了,簡直比鐵達尼號里的蘿絲還長,小姐,這種中古世紀的發型現在不流行了,你知道嗎?你的頭發長得都快過腰了,干麼不剪一剪呢?」
「老問題就別再問了,我是不剪頭發的。」她慢慢地喝湯。
「你這種固執的毛病很糟糕耶!真是不可救藥。」彥婷拿筷子指著她罵。
「別罵了,你每天不罵我是不是很痛苦啊!」
「是我這個生死之交才會罵你,快三十歲了還拚命拒絕追求者,仗著自己漂亮就揮霍青春,不會太浪費了一點嗎?」彥婷說得咬牙切齒。
矞矞根本不以為意,氣定神閑地挾了彥婷碗里的一塊花枝吃,笑嘻嘻地自問自答。「矞矞,你固執嗎?不,怎麼會呢?我只是想找一個合得來的伴呀!萬一找不到怎麼辦呢?那有什麼關系,我有藝術家的性格,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哇!」
彥婷斜睨著她,話出如風。「別告訴我,你還在等第二個喬奇棗」
她看見矞矞臉上的笑容斂去,陡然頓住,尷尬地吐了吐舌頭,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警告過我不能提起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棗」
「沒關系,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矞矞聳了聳肩。
「既然知道已經是過去的事,又何必讓自己天天活在過去回憶里呢?」彥婷又鍥而不舍地說。
她淡淡一笑,裝出很酷的樣子。「曾經愛過,就是幸福。其實我只要一想起他,仍會有幸福的感覺,這輩子我都忘不了他。」
「你完了,你真的病得不輕,沒藥救了你!」
彥婷夸張的表情,讓矞矞忍不住笑出聲來。
「喂,我在罵你耶!你還笑棗」彥婷打了一下她的頭。
「好了、好了,別鬧了,我下午還有會要開,先讓我回公司養精蓄銳行嗎?」矞矞付了帳,拉著她走出餐廳。
「你們企劃部有哪一天不開會的,還是我們營業部的女孩子輕松,開會都是男人的事,對了,最近我們部門有個‘美眉’要離職,你請調過來和我作伴好不好?」彥婷興致勃勃地說,在營業部的女辦事員里,只有她的年齡超過三十歲,老被男主管當成取笑的對象。
「我才不要!」矞矞急忙一口回絕。「你們營業部的十五個主管全是公司有名的超級大男人,女辦事員的地位又那麼卑微,你要我調過去幫他們倒茶泡咖啡呀!饒了我吧!我看應該是你請調到企劃部來才對。」
「你以為我不想嗎?」彥婷扁了扁嘴,嘆口氣無奈地說。「你們企劃部里全是才女,我這種只會統計作帳,一點審美觀念都沒有的人,你們那個留美回來的經理會要我嗎?別傻了!」
矞矞轉向她,眼楮睜得又太又圓,忍著笑說︰「不一定喔!Tony欣賞雙魚座的女人,哈哈棗」
「你怎麼知道?Tony告訴你的嗎?」本身就是雙魚座的彥婷半瞇著眼看她,一臉不相信。
「真的,那天在一個廣告案子上爭執不下,他就說我這個雙子座的女人真難搞定,還是雙魚座的女人溫馴得多,句句屬實沒騙你。」矞矞正經八百地說完,自顧自的笑起來,她早就知道彥婷欣賞Tony很久了。
彥婷假裝不在意地說︰「那也不能代表什麼,人家是柏克萊回來的,而我只是本土的二流大學畢業,光學歷就有天壤之別,這種白日夢還是別作,身體會比較健康。」
「你真是沒出息,難怪營業部那種歧視女性的部門也能待得住,胸無大志就算了,還連一點骨氣都沒有。」矞矞笑罵著。
「好啦!你已經報仇了。」彥婷白了她一眼。「我發現我們兩個姊妹還真可憐,除了你罵我、我罵你,你還不是照樣思念你的喬奇,我還不是照樣和丘憲川那個混蛋在一起,日子依舊沒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