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秋把菜全部擺上桌,對著她們姊妹輕喚。「吃飯嘍!寧寧,把電話放下了,矞矞,快過來吃!」
寧寧不情不願地放下電話,父親正巧回來了,一向最愛黏著父親撒嬌的寧寧,立刻沖上去抱住他夸張地親了一下。
何瑞哲揉了揉寧寧的頭,愛寵地道︰「小美女今天在家呀,真難得。」
寧寧做了一個鬼臉。「好幾天沒吃到媽做的菜了,回家補一補。」
「你只是個學生,怎麼比我這個上班族還忙。」矞矞淡淡地說,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交了男朋友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呀!」寧寧聳聳肩,挾了一塊雞肉吃。
「爸、媽棗」矞矞欲言又止了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我有一個女同事,愛上了比她年紀小很多的男孩子,如果你們是她的父親……能接受嗎?」
瑞哲和蕙秋互望了一眼,寧寧好奇地問︰「他們差了幾歲?」
「嗯棗六歲。」她假裝不經心地答。
「六歲好象差太多了棗」蕙秋回答她,態度罕見的認真。「女人蒼老得比男人快,這種愛情必須承受的考驗太大了。」
「嗯。」瑞哲點頭同意,悄悄瞟了矞矞一眼。「你可要想清楚,這種愛情值不值得放下所有的籌碼去賭棗」
矞矞微微一驚,發現家人全用怪異的眼光盯著她看,急忙搖手澄清。「別誤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們也知道我的個性古怪又悲觀,怎麼可能做出那種穩輸不贏的選擇呢?哈哈,別開玩笑了,我才不想變成周遭朋友茶余飯後的大笑話呢!」
寧寧的臉上寫著「不以為然」四個字,揮舞著手中的筷子說︰「唉呀!你們這些都是老觀念、老想法了,依我看呢,愛情才是婚姻中最重要的部分,差六歲也沒什麼了不起,更何況,能讓一個思想成熟的女人愛上的男人,這男人必定也是千中選一、萬中選一的佼佼者,這種戀愛真要談起來才轟轟烈烈哩,超酷的!姊,告訴你的同事,她的戀愛我一定投贊成票。」
「我看你是日劇看多了,二十歲小女生的意見能听嗎?」矞矞嘆口氣,無奈地看著寧寧,已經食不知味了。
「其實寧寧說的也沒錯,每個女人都應該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回憶起來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蕙秋和寧寧一搭一唱,矞矞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們兩個人。
瑞哲帶著縱容的笑望著自己的老婆,柔聲說︰「等我們到了七十歲的時候,閑來無事就能聊聊我們結婚時那種驚心動魄的回憶,真的是件很有趣的事。」
蕙秋望著瑞哲,掩不住幸福的笑容。
矞矞被父母親分散了注意力,笑說︰「爸,你不是帶著外公打的一身傷和媽進入禮堂的嗎?」
「對呀!你們一定沒見過鼻青臉腫的新郎吧!」蕙秋取笑著。
「為了娶你,命都豁出去了,還怕鼻青臉腫嗎?」瑞哲深情凝望著她。
寧寧大叫一聲。「結婚三十年了還能打情罵俏,好肉麻喔!」
矞矞呆望著恩愛的父母親和天真的小妹,總是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不能像家人一樣樂天達觀。
在她的生活周遭,除了自己的父母親幸福得令人艷羨之外,其它所看見的都是許多勉強和不快樂的婚姻,公司里離婚的、外遇的、不倫之戀的比比皆是,她相信父母親只是一個特例,百分之九十九的夫妻其實都是不幸福的。
以「世俗條件」來選擇另一半仍然不會幸福,那麼她若選擇了攏擇琦,彼此懸殊的條件更不可能有任何幸福可言了。
★★★
當瀧澤奇從營業分處一回來,整個冢原又陷入緊張不安的氣氛之中。
很不巧,桃園分處又爆發出主管侵吞公款的案子,檢討會起碼就開了兩天,各部門的人員全都忙瘋了。
矞矞坐在辦公桌前,聚精會神地翻看著平面廣告的樣稿,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機械化的拿起電話筒,平板地開口。「喂!企劃部。」
「矞矞棗。」
電話里低沉的聲音讓她吃了一驚,竟是瀧澤奇!
「你想干什麼?」她的語氣冷淡。
「今天下班以後先別回家,我請你吃飯。」
「我拒絕。」
「我堅持!」強硬的口氣。
「你不能勉強我。」她的聲音冷淡,心里卻有著微妙的緊張。
「我只能用勉強你的方式,別無選擇。」
「不管你用什麼方式,我都不會答應!」她仍頑強地堅持。
「真的嗎?」他低沉地一笑,漫不經心地挑釁。「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我在公司大門口擁吻你吧!」
「你棗」瀧澤奇的警告意味濃厚,她的頭昏了昏,簡直氣怔了!
「晚上七點我在凱悅飯店門口等你,如果你不來,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晚上見了。」他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
矞矞怔怔地放下話筒,精神開始忐忑不安,情緒緊張得像拉緊了的弦,她在心里暗罵自己,又不是不曾和他相處過,緊張什麼?
她開始無法專心工作,不停地看表,那種幾乎引發胃痛的緊張感,折磨了她一整個下午,她不敢相信,瀧澤奇對她的影響力竟然如此巨大,她連一點與他抗衡的力量都沒有。
終于捱到了下班,她打電話告訴母親蕙秋不回家吃飯,蕙秋一听見她有約會,反應比誰都還高興。
坐上出租車,當她對司機說出「凱悅飯店」四個字,突然模糊的涌上一陣恐懼感,為什麼瀧澤奇要選擇凱悅飯店?會不會不只是單純的請吃飯?
她感到一陣驚慌失措,瀧澤奇的邀約充滿了危險的氣味,今晚,她能全身而退嗎?
★★★
半個小時後,她走進凱悅飯店大門,瀧澤奇早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她了。
瀧澤奇見她依約前來,身上穿著小小的白色無袖上衣,紫藍色的及膝紗裙,深棕色的及腰長發隨性地曳在腦後,雖然一身輕松自在的打扮,也掩不住她那份欲語還休的神秘氣質,在整個大廳中,她的存在顯得頗為耀眼。
瀧澤奇露出滿意的笑容,把手貼在她的腰上,半帶強迫地將她帶進日本料理的小包廂內。
女服務生殷勤地招呼他們,禮貌周到得讓矞矞起雞皮疙瘩。
「想吃什麼?」瀧澤奇雙目炯炯地盯著她,透著懶洋洋的笑意。
「我不喜歡吃日本料理。」她冷冷地回答,避開他的注視,視線落在光潔的紅木桌上。
「好,我點什麼你就吃什麼。」
女服務生飛快地記下他所點的菜,然後笑容可掬地離開。
他把聲音放低、放輕松說︰「沒關系,只有這種地方能讓我們兩個人獨處棗」
「我不想和你獨處。」她刻意集中全部的怒氣擲向他,但是力道不夠,反而讓聲音听起來像是一種可憐兮兮的央求。
「別怕,我不會吃了你。」他的笑意勾得更深了。
她根本不相信他不想「吃了她」,因為她發現,他正以他狂野的目光一吋一吋地品嘗著她。
女服務生適時地送進來幾道菜,化解了她恍若被剝光的尷尬。
「明天是你的生日」女服務生一走,瀧澤奇從懷中取出一個粉紫色的小禮盒,放在她的面前,輕輕說。「生日快樂!」
她的心跳得像密雨拍打荷葉般,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空隙,幾乎要窒息。
「為什麼棗」她微弱地出聲,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瀧澤奇深深地凝望著她,微微一笑。「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女人,我很重視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我不能接受。」她幽幽地說,心口隱隱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