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當服務小姐!」她平心靜氣地說,打算在這里先賺上一筆錢,再另外想辦法跳月兌。
石雄揚了揚眉,仍不放棄地說︰「你要想清楚,當我的女人比跳月兌衣舞輕松多了喔,月入三十萬,住豪宅,開百萬名車,什麼事都不用做,專心應付我一個人就行了,可是當服務小姐就累多了,一個晚上要應付一大堆低俗討厭的客人……」
「別說了!」頌憐急忙打斷他,他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听得惡心欲嘔。「這是我的決定,能賺多少錢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假好心,只要賺夠了錢還你,我立刻就走。」
「這麼臭的脾氣──」石雄的笑容斂去,板下臉說。「要不是我前妻可憐你,脾氣這麼臭我才不要,真是自找麻煩,先跟你說清楚,不準得罪我的客人,如果客人想模模你,你可以要小費,可是不能拒絕,听見了嗎?」
模她?
「我不準任何人模我,太惡心了!」頌憐又是一陣難忍的反胃,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骯髒的地方和下流的男人。
石雄拿著煙頭指著她。「你最好別把我惹火,如果得罪了我,對你沒好處。」
「那……」頌憐咬了咬唇。「當服務小姐一個晚上多少錢?」
「三千塊。」
「跳一場舞呢?」她抿著唇。
「沖著你是舞蹈學校的學生,我還可以多付你一點,跳一場一萬塊怎麼樣?」
「能不月兌衣服、不陪酒、不出場,純粹只是跳舞嗎?」頌憐緩緩垂下頭,半帶央求的語氣。
石雄瞪視著她半晌,緩緩抽了口煙才道︰「好,後天有幾個有頭有臉的大企業家會來,我試著排你跳一場,看看效果好不好再說。」
「謝謝你,石大哥。」頌憐喘了口氣,放下心來,如果一場舞一萬塊,她只要跳上一個月,就有逃出去的本錢了。
頌憐不敢多待一下,立刻轉身離開,逃離那個黑暗污穢的地方。
她站在霓虹閃爍的台北市中心,心慌慌的,恐懼加上狼狽,讓她有股欲哭的沖動,她都想不到,方姊介紹給自己的新工作居然是──「月兌衣舞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公車的,也不知道搭上的公車路線對不對,開不開得到她住的地方,對自己的未來,她只覺得異常焦慮,第一次,覺得自己為何要活得這麼辛苦!
晚上十點,一大群球員加美女仍在卡拉OK里抓著麥克風唱得聲嘶力竭,秦舞陽卻已經處于崩潰的極限了!
他被那些女孩子的香水味和粉味刺激得頭痛,簡直就像要炸開了一樣,他匆匆告訴周凌要先離開,不等周凌回應,就迫不及待奪門而出。
秦舞陽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回去,指尖拚命按壓著太陽穴,希望頭痛的癥狀可以因此減輕一點,從小,他就對人工香精過敏,只要不是自然的香味,一律會引發他劇烈的偏頭痛。
秦舞陽忍著痛楚回到大廈,跨進電梯,正要按下關門的鈕,遠遠望見一個人影朝電梯的方向跑來,他猜大概是這棟樓的住戶吧!而這棟樓只有這部電梯,他不能不等。
他閉上眼楮靠在牆上,當感覺有人跑進了電梯之後,立刻按下關門鈕,突然間,一陣香味撲鼻而來,然後,他听見有個柔軟略帶著鼻音的聲音輕輕地飄了出來。
「先生,謝謝你等我。」
他猛然回頭一看,竟然是住在B戶的那個女孩子!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讓他的頭一瞬間痛得天旋地轉起來。
劇烈的頭痛讓他的臉看起來就像結了一層寒霜,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注意到,她竟然在將近深夜的此時,穿著超短的迷你裙出現,一副存心勾引男人上床的標準打扮,如果是一雙蘿卜腿也就算了,偏偏她的腿既修長又勻稱,凡是男人,都很難不流口水的。
秦舞陽卻看得忍不住冒火,對她不客氣地說︰「小姐,你難道是用香水洗澡的嗎?香水應該不是用來倒的吧?味道濃得快嗆死人了,簡直跟臭水溝里撈出來的味道沒什麼兩樣。」
秦舞陽看見她本來就很大的眼楮,現在瞪得更大了,他從來不曾細看過她的眼楮,很意外她的眼瞳竟如此盈亮透著智慧。
他一定是被頭痛弄昏了頭,「智慧」兩個字怎麼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他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也不管她會不會生氣、反擊,反正這種夜生活女郎,他是老死也不可能往來的。
頌憐已經受了一整晚的氣,沒想到回家前還得接受他的奚落,早已經氣得臉色發青了。
八樓一到,秦舞陽立刻跨出去,拿出鑰匙準備開門,頌憐氣得情緒失控,對著他憤怒地大喊︰「你憑什麼教訓我,你……你的味道才像剛從化糞池里頭爬出來的一樣,有什麼了不起,哼!」
秦舞陽深吸一口氣,忍耐著有如針刺般的頭痛,他知道再和她對罵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直接進門後就反手把門關上,把她隔離在他的世界以外。
第一次和她交手,突然發現她和他想像中的有點距離,本來還以為,像她這類型的女孩子,就算罵人恐怕也不會文雅到哪里去,想不到她用的不是較粗俗的「糞坑」兩個字,居然會用「化糞池」來表達,倒是有些創意,而且,她罵人的音調听起來並不刺耳,反而十分柔軟甜膩、悅耳動听。
這個插曲並沒有在秦舞陽的心里停留多久的時間,可是,如果他早知道罵她的那一句話會引發日後一連串的事件,他當時一定會隱忍下來,如果──
也許命運中的巧合就是這樣吧!
單頌憐簡直快氣瘋了!
這里是台灣嗎?她所遇見的男人為什麼都那麼讓人討厭!
一個晚上所受的氣已經讓她的理智崩潰決堤了,她哭著卸妝,哭著對鏡中花花的臉哭訴著︰「我該怎麼辦才好?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麼男人都那麼可惡?什麼臭水溝,實在太過分了,方姊送給我的是很高級的香奈兒香水耶,太過分了,真是欺人太甚……」
一想起自己就要在月兌衣酒吧工作,未來的前途一片晦暗慘澹,說不定,她這一生也不會有機會嫁一個好男人了,有哪個男人會願意要一個家境清貧,又曾在月兌衣酒吧上過班的女孩子當老婆?她愈想愈覺得淒慘,愈想愈覺得悲哀,淚,終于遏止不住,單頌憐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她哭著趴倒在床上,哭得歇斯底里、聲嘶力竭,直到哭得乏力了,這才昏昏沉沈地睡去。
一覺睡醒,陽光細碎、明亮地灑滿一地,單頌憐翻身起床,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早上十點了。
哎,她想不管怎麼樣,還是必須面對現實,哭得死去活來,自怨自艾,對她一點幫助都沒有,日子仍然得過。
于是,她換上一身粉黃色的休閑服,神清氣爽地出了門,順便到住家附近走走看看,多了解一下地理環境。
在街上晃蕩了兩個小時之後,她慢吞吞地走進唐風大樓,拎著牛肉面和幾份報紙等電梯。
電梯到了,門一打開,她看見秦舞陽抱著一顆籃球站在電梯里,臉上不禁一熱,心中暗叫──倒楣!
秦舞陽乍見她,幾乎認不出來了,今天的她,臉上脂粉未施,雙頰有著最自然的紅潤,穿著一身清爽的休閑服,像個鄰家小女孩一樣,尤其是那雙深邃明亮的大眼楮,無辜地瞅著他,仿佛在對他哀哀祈求著──能不能多憐惜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