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掬紅顏淚 第16頁

範飆塵以堅定的眼神看著她。「我保證。」

晤言嘴角含笑,靜靜地退出房門。她安了心。此後只有一件事要辦,那就是幫助淳兒烈順利登上可汗之位,並且說服他與大唐修好。而這也是她能給姊姊和範飄塵最好的結婚賀禮。

大唐是她的故鄉,但卻是回紇豐富了她的生命。原本,大唐的興衰,她是可以不予理會的,不過姊姊既然找到了心愛的人,也必定會長留中原,那麼她就要誓死捍衛姊姊未來的安定生活。

為了這個目標,即使耗費她一生的心力亦在所不惜!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邪美傲然的身影,心下驀地一痛。

別了,以後怕是再無相見的機會了……

他若發現她的不告而別,會勃然大怒還是松一口氣呢?

隨即,她堅強的甩掉腦中的影像及雜亂的思緒,俐落地上馬,向前奔去……

版別了範飆塵,也告別了自己心上對中原這塊土地的唯一眷戀。

一樣是為了復仇大計而犧牲、奔忙,晤歌有幸遇得範飆塵的真心愛她;而她呢?

千拼萬湊的,竟然湊著了殺父的仇人……

只要一思及此,她便覺得全身發顫,心上街未愈合的傷口,又再度被揭了開來。

她……她竟然愛上了殺父仇人,甚至還因此狠不下心動手殺了他,為爹爹報仇

她無法原諒自己,她的惱恨無從宣泄,只能以貝齒用力咬緊下唇,直至滲出絲絲血痕,方能稍稍麻痹些許理智。

快馬加鞭,她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中原這塊令她心傷的土地。

唯有回紇這塊曾經收容她的土地,能夠再度接納她。

風在耳旁呼嘯,人聲、城跡也漸漸隱遁。她的長發散落,隨風飛揚,但她不在乎,她的心中唯有一個信念——追上淳兒烈!

照理說,無論她再怎麼趕路,也追不上淳兒烈他們的。但,她相信淳兒烈勢必會因為擔心姊姊的傷勢,而緩下前進的速度。

丙不其然,風塵僕僕地趕了許久的路,她終於在黃沙飛揚中見到了人影。

秦晤言夾緊馬月復,策馬狂奔,很快地便掠過無數回兵,直驅前方領隊的頭頭。

在被眾人包圍之前,她已一躍而起,避離無數大刀,施展輕功,縱身躍向淳兒烈。

突如其來的混亂,本讓淳兒烈欲將劍刺向來人,然而,在千鈞一發之際,卻因那熟悉縴細的身形而快速將劍收了回來。

他大聲嚇阻周遭欲群起而攻的屬下。「是晤言!」

中氣十足的聲響,止住了所有欲動的士兵,一眨眼,晤言已巧笑倩兮地落在淳兒烈的馬上。「哥哥好眼力!」

「我們好歹是青梅竹馬。還有,下次別這麼玩了,小心把命玩掉。」淳兒烈苦笑道。

「知道了。哥哥若真當我是妹妹,那就讓我回回紇幫你吧!」

淳兒烈看著眼前的絕美容顏,開口問道︰「你真的舍得離開晤歌,和我一起回去回紇?」

「雖然我不是姊姊,但,至少我可以成為你的左右手,不是嗎?」秦晤言開懷地笑道,但眸中卻閃過一抹悲傷。

淳兒烈捕捉到晤言眼中的神色,心里有了個底。「我想,中原你該是待不下去了,我帶你走吧!」

「不是待不下去,而是中原有姊姊就夠了,我要去另一處地方努力。」秦晤言不甘示弱地辯解道。

「晤言,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晤歌,自己離開呢?我不逼你告訴我實情,只是要你知道,在我面前,你毋須偽裝堅強。」

秦晤雷心中一陣緊揪,熱淚襲上眼眶,鼻頭頓時一酸。什麼時候起,她竟變得這麼脆弱?從前的她分明是個冷靜、冷情,像男兒一般志在四方,不將小情小愛放

在眼里的人;而今,竟因為一句話,而有熱淚盈眶的感覺。

「淳兒烈,真好。我毋須言語,你就能了解我的心意。看來,以後我不會活得太辛苦。不過,擁有我這幫手,你一定不緩 悔的。」秦晤言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然而,在烈日當頭的大漠中,淳兒烈突然打了個哆嗉,全身泛起一陣涼意。

大漠突地刮起了一陣風,卷起了滾滾黃沙,似乎預告著風暴將起。

沙叱利全身散發著令人退避三舍的強烈怒氣。整張臉依舊邪美、依舊面無表情,但,其實他全身上下都充塞著怒氣,那飽漲的怒意,仿佛隨時都要掙月兌身體的束縛,爆裂開來。

還沒爆裂之前,那蓄勢待發的強勁氣流已讓周遭的人不敢靠近,要真讓它進射出來,那還了得?

因此,眾人是有多遠避多遠。

沙叱利完全無視於眾人刻意與他隔開的距離,他兀自陷入一種混雜著焦慮、氣憤、緊張與失落的情緒里。

她怎麼可以趁他出外執行任務時離開?怎麼可以在他愛上她之後,不留只字片語、毫不留戀地離開他?

他憤恨地將手里握著的銀制酒杯往牆上用力一擲,渾厚強勁的力道,讓酒杯硬生生地瓖嵌在牆上,伴隨四散的酒液,形成一幅駭人的場面。

周圍早已退離至遠處的人,仍不晃被這幕景象給震住了呼吸,因驚詫而大張的嘴,始終恢復不了原狀。

很少……喔,不!是幾乎沒有人見過冷邪的沙叱利有過這種超乎理智的情緒反應。在他們眼中,沙叱利始終是個泰山崩於頂仍能對弈、飲酒,談笑自若的人,而今竟會有這樣失常的表現,實在很難令人相信。

大夥兒不禁也聯想到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秦晤言。自從秦晤言消失之後,沙叱利的脾氣就開始變差。而且,每天發了狂似的四處找尋秦晤言;回到龐府後,則又不斷地喝酒……

難不成……

大夥兒兀自地揣測,並忍不住用眼神傳遞一些彼此心知肚明、恍然大悟的訊息。

沙叱利不在乎他們在臆度些什麼,他只在乎一件事——秦晤言離開了。

如此突然、沒有預警的離開了。

他只能在腦中搜尋一些片段的回憶,試圖拼湊出一些導致她離去的蛛絲馬跡。

最後一次見到秦晤言,是在龐世尊招待大使的宴會上。他還記得,宴會中,晤言絕麗的容顏上突然沒了一絲血色,而且眼中進射出欲殺人的光芒,之後,為防她失言,他帶著她離開了……

等等,始終皺著眉苦思的沙叱利,突然閃過了一幕情景——

大使言笑宴宴地說道︰「听說當初秦業那個反賊,也是沙公予助您一臂之力,才能順利鏟除的……」

當時他听見大使這麼說,並不特別想反駁,反正他早已習慣為龐世尊背罪,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但,似乎是從那時開始,晤言即渾身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秦業……

秦晤言……

秦?

是了!他怎麼忽略了兩人可能會有的關聯?秦業一家慘遭滿門抄斬,獨留一雙下落不明的女兒!

會這麼巧嗎?但,若這巧合能成立,那許多疑問就能迎刃而解了。

若果真如他所想,那麼,晤言現在必定對他滿懷恨意,且不願意再見到他……一思及此,沙叱利的心便莫名一揪,濃厚的失落與思念,滿滿溢在胸腔。

這天大的誤會要何時才能解得清?

不行,這兒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該是他有所行動的時候了。

他拿出紙筆,將潛居在此多年所搜獲的資料,包含龐世尊手下豢養的殺手組織名單,這些年來為他執行的任務等,一一條列在給皇上的飛鴿傳書上,最後明白地表示,他再也不願待在龐府半刻的心意。

這些年來,皇上總是要他稍安勿躁,好好牽制住龐世尊的行動,隨時監控他的言行。就算有什麼風吹草動,也斷不能動手,因為龐世尊底下握有的兵權太過強大,若稍不謹慎,即可能釀成大禍,一旦內亂,外敵便容易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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