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晤歌抿唇不語。她不能把妹妹的身份暴露,只有沉默以對。
範飆塵一揮袖,氣晤歌仍舊選擇隱瞞︰「你想叫我叛國嗎?我怎能無緣無故殺害同袍?」他當然知曉龐世尊的為人,也可以順勢答應她,可他卻氣她不能信任他,不能坦誠以對。
「同袍?」秦晤歌覺得很可笑,她已向他保證龐世尊不是好東西了,他為何不肯相信她,還稱他為同袍?!他在顧忌什麼?這已是昭然若揭了。
「是岳父吧?」她想到龐夏雪,整顆心都涼了。
「我不懂你說什麼,你只要專心待在將軍府,不要有二心,我可以不追究你今天的話。」姑且不論她有何企圖,以她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
如何對付龐世尊?還是讓她乖乖待在府中,他較安心。
秦晤歌低垂著頭,未再發一語。範飆塵說了些什麼,她听得不甚清楚,只是看著地上枯黃的落葉,想著自己的命運並不比地上任人踐踏的枯葉好到哪兒去。
但落葉安分待在地上,化作春泥至少還能護花;而她,在堅持什麼?
何苦在一個心不在她這兒的人身上堅持?
她,心死了。
******************************
「唉……」想到日前與範飆塵的對話,她不禁感到心傷。
秦晤歌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無法得到範飆塵的寵愛,也就無法得到他的力量為家人報仇,那麼,自己還留在將軍府做什麼?
在這一連串的誘心行動中,只有她自己遺落了心,她已深深愛上了他,可是,卻得不到相等的回
報……
「小姐,已經到了。」婢女倩兒將她扶出紗轎。
借著一月一次的上香,她才有機會離開將軍府,也趁這個機會,和妹妹晤言互相聯絡。
在上香結束後,她借口想喝水而遣開倩兒,之後急急地走向法安寺後山杳無人跡的函雲亭,她與妹妹相約之地。
眼前一身女裝,作村婦打扮的中年女子,就是晤言。她將自己絕艷的美貌隱藏在微微枯黃的人面皮具下。
「姐姐,範飆塵已經答應為你報仇了嗎?」秦晤言有些焦急,她的計劃進行得不太順利,所以對姐姐寄
予厚望。
秦晤歌難過地低下頭︰「言,我很抱歉,也許是我的偽裝太過失敗,他一直對我有所懷疑,我甚至無法
放心地把仇恨告訴他。」
秦晤言臉色一垮,沮喪地垂下雙肩。
當初以為從範飆塵這麼正直的人身上下手,應該很容易得到他的幫助,想不到謹慎的他竟不肯相
信姐姐。
「難道當初以舞伎的方式送你進將軍府是個錯誤的決定,還不如直接告訴他你的身份?」泰晤言臉上滿是失望與懊惱。
秦晤歌伸出縴手輕拍妹妹安慰道︰「你別自責,當初這樣做是正確的,否則我們的身份一曝光,反而打草驚蛇,仇家立刻就會趕盡殺絕。」
她不會忘記仇家曾為將軍府的座上賓這件事。
「連姐姐如此的國色天香,都無法使範飆塵跌入溫柔鄉,那麼這條線大概是走不下去了。」
「言,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辦法。」她把自己都賠進去了,卻無法打動他分毫;得不到他的真心對待,卻傻傻地任由自己陷溺。
晤言體貼地給姐姐一個擁抱,強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
「不打緊的,還有一個方法。」如今只能用險招了。
知道復仇還有希望,秦晤歌收起悲傷的情緒。
「什麼方法?」
「姐姐可還記得淳兒烈?」
「淳兒烈?」她不會忘記和淳兒烈在回紇度過的歡樂時光,更沒忘記他對她的求婚。「他該已回國準備繼位了吧。」
秦晤歌記得在她和晤言離開回紇之時,淳兒烈被可汗派遣至大食,祝賀大食國王的繼位大典,並為雙方商旅在北漠行走時,所爭執的路線利益作調節,那正是他的學習之旅,一旦回國,也就離繼位不遠了。
「是的,姐姐,前一陣子我們巧遇……」
秦晤言看了姐姐一眼,見她沒追問為何巧遇,才松了口氣,繼續說道︰「他急切地想知道你的下落,自‘塞北里’一別後,便失去了我們的消息,他以為我倆不告而別,是發生什麼意外,所以我告訴他我們的計劃了。」
浡烈傾心于她,這是她早就知道的。她懂他的感情,只是她回避了,因為當初她並沒有一樣的感動,直到後來遇到了範飆塵,她才確定什麼是愛。
那種想到不是對方的惟一,就襲來一股椎心之
痛的感覺,就是愛了。
「淳兒烈發了瘋似的找你,如果……」
晤言深深呼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如果能得到他的力量,必能殺掉那個狗賊。姐……」
秦晤歌的臉瞬間慘白,她听懂晤言的意思……
秦晤言擔心地看著姐姐。
其實,她是特地跑了一趟回紇,並讓淳兒烈打探到她的消息,進而取得聯絡。
一開始,只是為了預防萬一,想有個退路。
她知道,回紇高手眾多,只要浮兒烈答應,要殺掉仇家不會是難事。
餅去的淳兒烈只是繼任人選之一,但回國後的他,不但將可汗交付的任務完成,更成功調停了幾年以來,回紇與大食之間難以解決的商旅路線沖突。
于是,他已經確定能得到大多數朝中大人的支持,將在歲末的狩場結束後,繼位可汗。
一旦他成為可汗,她們的復仇就有希望了,只要姐姐開口……
原本她是不願走到這一步的,如今听到姐姐的
任務恐怕無法成功,她們只好不顧一切了。
「怎麼了?」
秦晤歌搖搖頭︰「沒事的,太陽有點毒辣。」她拭著額上不知因熱還是心痛而沁出的香汗。
這是不是代表她真的必須離開將軍府了?
雖然範飆塵不愛她,但是若離開了將軍府,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那種空虛的痛楚猛然襲上心頭。
秦晤歌閉上眼楮︰「告訴我該怎麼做?為了報仇,我們都得全力以赴,不是嗎?」
看出姐姐極力掩飾,卻仍是顯露出來的痛苦,晤言突生疑惑,難道她對範飆塵已有依戀,不舍離開?「姐姐,你會不會覺得委屈?畢竟,我們在這場按仇的計劃中,都只能當個卑微的角色,甚至任人宰割,以得到強力的支撐……」
秦晤歌听了妹妹的話,才恍然驚醒。她居然茲茲念念自己的小情小愛,差點忘記家人的血海深仇?
「只要一回想慈祥的爹娘、年幼的手足皆因龐世尊而死,我就恨不得可以手刃仇敵,這點小小的犧牲
算什麼!」秦晤歌的眼中閃起少見的堅毅。
秦晤言激動地握住姐姐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天色突地暗下,秦晤歌這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糟了,我忘了時間,這會兒倩兒找不到我,說不定急瘋了!」
「別急,我陪你到寺門。」
秦晤歌有些驚慌。自從上次女扮男裝的妹妹到將軍府找她被撞見後,範飆塵即以一種幾近嚴苛的
手段強制她的行動,這會兒倩兒找不到她,該不會先回將軍府報訊了吧?
丙然,寺門旁冷冷清清,上山的香客游跡已息,她的擔心恐怕成真。
「言,我得趁將軍未返府前趕回,否則……」秦晤歌突然頓住不語。否則又如何?不是都決定走了
嗎?她何必還要擔心範飆塵的不愉快?
秦晤言對姐姐的態度有些心疑,她不放心地再問一次,「等到浡兒烈那兒有消息,我會來通知你。
只是,我還想再確定一次,範飆塵那兒,真的不可能
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