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秘密的女人 第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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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一起,夜里的許多事與許多情緒都可以因此而消散蒸發——或許它只是蟄伏在日下的陰影里?

我看著床榻微溫的凹痕,知道他才走不久,縱容自己蜷在那凹壑中數分鐘;我在失去他的味道前,硬將自己拉離床鋪。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日子還是要過。

何況並不真的發生過什麼,昨夜,不過是一場男歡女愛,它沒有意義。

它不能有意義。

收拾好一切,我與往常一般在上班前十分鐘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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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我過敏,總覺得進辦公室的途中,人人停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似乎比平常還多了幾分好奇。

跨進辦公室,等在那兒的是我的惡友路珊兒。

她笑得似貓。

我的頰因她的笑而激起紅暈。

「你把他給吃了吧?」低頭啜咖啡,她的眼由杯緣頑皮地瞅著我。

「你這死小孩。」我笑罵。

將她趕離我的位子,我一面準備東西一面道︰「佩芝怎會放你進來?」

「她放我來通風報信啊。」珊兒倚著我的辦公桌,壓低聲音道。

「通什麼風?報什麼信?」我動作一頓,接著又繼續在抽屜中翻找。「是不是又冒什麼大八卦?」

「跟從前的差不多。」珊兒一聳肩。「昨天與衡美的合作案一公布,流言就沸沸地傳開來了,詳細內容就不贅述,反正還不是那一套,關于你爬上衡美負責人的床之類的。」

我睨了她一眼。

「不同的是,這次可是真的。」她俏皮地一笑。

我皺皺鼻。「錯啦!是他爬上我的床。」

年輕又姿色不惡的女主管難免有這樣的流言纏身,老實說,有人認為我的姿色足以左右數億元的生意,委實讓我的女性自尊往上攀高不少。

可惜與我合作的男人腦袋還是長在該長的地方,他們要我付出的往往是腦力,而非只是一場床上的翻滾。

或者該說,我的容貌還不至于影響他們的理智?

總之,長久以來在兩方面都與我有所瓜葛的,大概只有荊子衡了吧。

我不覺嘆息。

「你嘆得太早了。」珊兒有點幸災樂禍。「照佩芝所說,頂多再三分鐘陳杰就會踏進這兒來,你到那時再嘆還來得及。」

「陳杰?」我無力一攤。「那只長了一張嘴的無腦人又怎麼了?」

全公司最針對我的大概就是他了,標準的沒實力又看不起女人的皇親國戚!在他眼里,女人全是光有身體毫無大腦的生物。

所以,他就更不能忍受我在許多方面搶走他的豐采了。

「表面上是來跟你談廣告案的細節,實際上大概是冷嘲熱諷來著。」珊兒閑閑地啜口咖啡道。

語聲方落,佩芝的聲音便由對講機中傳來︰「副理,陳副理來了。」

「請他進來。」我瞄瞄捧著咖啡杯躲到角落看戲的珊兒,無奈地應道。

像顆長了肥短四肢的馬鈴薯,陳杰緩緩滾——不,走進。

嘮嘮叨叨、夾槍帶棒,這家伙跟菜市場里的歐巴桑差不多,罵人既沒技巧又沒創意,把我昨晚一夜沒睡引起的倦意都給勾了起來。

「……我真搞不懂這個世界是怎麼了?女人怎能擔得起什麼大事?」他撤撇肥厚的鱈魚子嘴唇。「光說胸部好了——」他一副行家樣地道︰「你們女人小了想大,大了又想小,連胸前兩塊贅肉都搞不定,還出來跟人爭什麼江山?不像我們男人——」他翹起下巴,洋洋自得︰「關于那話兒,就算大了還想再大,不像你們女人龜龜毛毛的。」

我實在不該一時沖動,降低格調刺了他一句。

「……你怎麼知道?」

「啥?」

「我說你沒有那樣的條件,又怎知那樣的男人在想什麼?」我一口氣說完。

他脹紅臉,雙眼如火燒似的瞪視著我。

我對他眨眨眼,唇上的笑純真而無辜。

看著他怒氣沖沖拂袖而去的樣,我禁不住喃喃︰「為什麼懷疑一個男人的性能力,永遠是激怒他們最好的方法?」

珊兒聳肩。「誰搞得懂那種異世界生物在想什麼?」她皺皺鼻。「得罪這種小人,未來可有你受了。」

我懊惱地咬咬唇。「我已經後悔啦!」

一只四處亂吠的狗也許有些煩人,可我實在犯不著腦筋打結地張嘴回吠呀!

「算了,諒他也惹不出什麼事來。」我擺擺手。

「就是咩,他又不是荊學長。」壞珊兒又舊事重提。

「干嘛又提他?」我手上開始忙碌起來。

「你又要躲啦?」珊兒將臉湊到我跟前,嘻嘻一笑。「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哦,上床可不代表他愛上你,所以你還不能甩了他喲。」

她怎知我在想什麼?

「不,不能說甩,你們的關系還沒深到可以用這一個字,那麼用*結束*?不,似乎還是太深了……」珊兒兀自推敲起來。

「……珊兒。」我皺著眉看她。「你知不知道言語有時比有形的刀劍還傷人?」

路珊兒燦爛一笑。「你也這麼認為嗎?」

對于這樣一個女子,你還能說些什麼?

「我干嘛非得跟你賭這個呀?贏了沒獎賞,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難道我真的吃飽太閑了?」我半自語道。

「要是你輸了,我會看不起你,要是你贏了——」珊兒伸出手指戳向我心窩。

「你可以守住你的一顆心。」

我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

「別想太多了。」她拍拍我的肩。「其實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賭,賭約只是一個理由、一個借口,或許並不那麼冠冕堂皇,但至少夠讓你說服自己。」

「我……」我抑郁地一笑。「我已經愈來愈不明白了,我要什麼?不要什麼?我也不想再想,想這些太累了,反正,我就這麼過吧……」

幽幽一嘆——

「在芃秀回來前,我就這麼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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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去招惹陳杰那個小人。

勉強用公文包擋住傾盆大雨,我一面快步走回公寓,一面在心里喃喃咒罵。

那小人在下午的會議上頻頻找我麻煩,害我在會後被老總叫去「關心」;好不容易回到辦公室,才知道他又在我的廣告企畫上亂搞一通。為了收舍善後,整個小組一直加班到快十二點,才把那家伙捅的樓子補好。

一踏出公司,迎面而來的就是十一月的寒風,再過不了多久,連雨都下了,夜深而寂寥,雨冷得徹心,我一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興起自憐自艾之感。

十二點了,除了晚上六點啃的半塊三明治和以桶計算的黑咖啡外,我今天啥也沒入口,胃餓到發疼,又疼到麻痹,再加上冷雨一淋,那種孤寂悲慘之感就一直泛上心來。

這種時候,如果有個男人環著你的肩膀,呵寵的聲音吐在你耳際;你的身軀可以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就算在雨里,他仍像大傘似的替你遮風蔽雨,給你一方可依靠的安全角落——

冰冷的雨珠由脖頸與衣服的縫隙間滑入,我凍得一顫,黃粱夢醒,環著我的不是男人的臂膀,而是濕冷沉重的衣料;響在我耳際的不是情人的蜜語,而是嘈雜的雨聲。我連傘也沒有,無人替我遮擋風雨,我所有的,只是早就濕透的黑色公文包。

這就是一個人的生活,自由雖自由,但在某些時候,寂寞會毫不留情地入侵你心頭,讓你幾乎要為深切的渴望而瑟縮抖顫。

罷了,想這麼多做啥?

我加快腳步往公寓走去。

還不如快點回到屋里,至少那兒還有一盞燈、一張床,回去後洗個熱水澡,睡前泡杯熱巧克力,這,也是幸福,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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