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略的目光不自覺投向她那只撫著布料的手,五指縴長,細白如雪,沒有一般裁縫師傅的粗繭,在「金麒麟」專屬的真絲布上來回摩挲,竟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性感和挑逗……
丁略發現他那顆早熟世故的心居然因此微微怦動著。
「而且,這種真絲很少有金色的,阿絲,你快來看--」
任無瑕就像看到喜愛的珍品般興奮地轉身要拿給阿絲看,不料正巧阿絲端了兩杯熱茶過來,她一個不慎竟然撞了上去,阿絲手中的熱水全灑了出來。
「小心!」丁略眼明手快,及時伸手攬住她的腰,在熱茶濺上她之前將她拉回。
她整個人向後跌進他懷中,也跌進了一團深沉的男性氣息里。
淡淡的煙味,微微的清草香,混在西裝布料氣味之中,結合成一種極為陽剛的味道,一種只有成熟男人才有的味道。
她有片刻的迷眩,心不由自主地悸動著。
「師傅!你沒事吧?」阿絲大聲驚叫。
她一怔,才發現自己正依在丁略的胸前,急忙站直,小臉漲得通紅。「我沒事……」
「沒燙著吧?」丁略扶著她的肩問道。
她搖搖頭,正要道謝,低頭一看,卻赫然看見手中的絲綢布上被茶水潑灑出一片棕色的印漬。
「老天!」她倒抽一口氣。
「啊!糟了!絲綢弄髒了!」阿絲也慌張地大叫。
「我的天啊!瞧瞧你們做的好事!這……這茶漬根本洗不掉!」陸力懊惱地低喊。
這些專為五行麒麟打造的布料可不是普通的貴,而且織工費時,每次要替他們制作長袍時,都得事先訂制才行,一件布料制成兩套長袍,被滕家少爺退貨的那套長袍已用去一半的金絲綢,現在可好,布被弄髒,教他臨時去哪里生出多余的布來?
「真是對不起……」任無瑕抱歉地看著丁略,有些失措。
「沒關系。」丁略笑了笑,並不介意。
「什麼沒關系?少爺,這塊是你專屬的耶!布料重織又得花上一個月,更別提它的價格有多昂貴……」陸力氣急敗壞地嚷著。
「冷靜點,陸力,先讓任掌櫃看看麒麟圖樣,我想,犧牲一塊布料應該值得了,因為現在任掌櫃已經不會再拒絕為我們趕工裁制六套長袍才對。你說是不是呢?任掌櫃。」丁略安撫陸力之後,目光飄向任無瑕。
任無瑕被他問得一怔,不得不對丁略的老謀深算感到驚異。
打從第一眼與這個男子照面,她就察覺出他的不凡。
碩長、俊偉,年紀輕輕,卻渾身散發著老成持重的精干,擅於洞悉人心的一雙黑瞳充滿了智慧與魄力,在他面前可得非常小心,否則怎麼被算計了都還不知道。
「我還能說什麼呢?是我的錯,就由我來彌補吧!」她抿嘴輕笑,也只能接受他的要求,為他趕制長袍了。
「那好,麻煩你先替其他人量身制袍吧!」丁略滿意地道。
「其他人?原來六件長袍不是你要穿的?」她奇道。
「是的,我們有六個人,一人一件,因此,能不能麻煩你明天下午來一趟『麒麟居』替其他人量身?」他解釋道。
「『麒麟居』?在哪兒?」她沒听過這個地方。
「我的助理秘書會來接你。」丁略指指陸力。
「那這件金色絲綢……」她攤開手中的布料,終於搞懂,這塊絲綢是丁略的,如今用髒了,他該怎麼辦?
「我會叫人重新織造,等織好了再說。」丁略不急,只要先搞定其他人的長袍就行了。
「還要重新織造啊……」她惋惜地嘆息,這塊料子就這麼作廢也太暴殄天物了。
「你別想太多,接下來要請你多幫忙了,務必在三個星期內趕出來。」丁略說著準備離開。
「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阿絲偷偷在一旁翻白眼,六件長袍耶!三個星期怎麼趕?
「那麼,明天見。」丁略微微點了一下頭,走出珍珠坊。
「慢走。」任無瑕到門口送客,盈盈欠身。
出了巷子,丁略與陸力來到停在路旁的車子,陸力替丁略開了車門,丁略在上車前忽然回頭又看了珍珠坊一眼。
「怎麼了?少爺。」陸力覺得今晚的丁略不太對勁。
「去查一下任無瑕的資料。」丁略說著滑入後座。
陸力愣在原地好幾秒,四年來,這是第一次丁略表現出對女人的興趣。
以前,偶有艷遇也都是女人主動,可從沒看過他這麼積極過。
「發什麼呆?開車。」丁略催他。
「是。」陸力趕忙進到駕駛座,將車駛入車道。
一家商店對外的擴音器正傳來三○年代的舊上海小曲,那輕噥軟語的歌聲,彷佛是任無瑕柔緩的嗓音……
听著听著,丁略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第二章
任無瑕站在「麒麟居」大門外,對這片新整修完成的古宅驚嘆不已。
印象里,這里本來是個廢園,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就煥然一新,成了一座如此美麗的林園。
「請進。」陸力停好車之後,便帶領她進入。
「謝謝。」她朝他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後。
園內的景致比她想像的還要精巧宜人,處處可見設計的巧思,微妙地融合了人工與天然,讓園內的一切造景顯得毫不做作。
沿著小徑曲橋,她欣賞著四周緩緩前進,不久,來到了主屋,正要跨進那寬敞古樸的大廳,就听見一聲怒喝乍響。
「搞什麼?那臭小子怎麼到現在還沒來?說要重做衣裳的可是他哪!」
「小聲點,絕倫,當心被他听見了。」丁略沉穩地提醒。
「我就是要他听見!他以為我們閑著沒事嗎?」拜滕霽之賜,武絕倫的火爆脾氣近來燒得更旺了。
「我猜,他一定是故意要整丁略。」江洵哼了一聲。
「絕對是,你最好小心點,那小子狡猾又古怪,被他惡整會去掉半條命。」方闊以過來人的身分警告。
「我真納悶,我們老爸他們是怎麼和滕叔相處的?」林天縱突然冒出一句。
「對啊!我真不明白他們是怎麼變成朋友的。」方闊百思不解。
「滕霽那小子可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滕叔就已經夠刁鑽了,他更嚴重,這種人怎麼當咱們的麒……」武絕倫氣呼呼地說著,但話末說完便因發現有人靠近而立刻噤聲,轉頭看向大門,低喝︰「是誰?」
陸力立在門外,恭敬地向里面的五個男人行個禮,才道︰「少爺,任掌櫃來了。」
坐在金麒麟座椅上的丁略抬起頭,眼楮不覺一亮。
今天的任無瑕仍然穿著旗袍,是一種近似紫水晶的深紫,把她婀娜的身形完全顯現出來,映襯著她雪色的肌膚,看來更具女人特有的婉約與端麗。
「丁先生--」任無瑕看了五個大男人一眼,有些震懾地呆在門口,竟忘了要進入大廳。
眼前的五個男人,是她見過最驚人的組合!
他們圍著一張圓桌,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斜倚在桌邊,有的則靠在椅背,各有各的姿態,卻同樣的俊氣逼人。
真的,比那些明星還要像明星,他們每個人身上都閃著耀眼的光芒,那氣勢之龐大,膽小一點的一定會手腳發軟。
丁略立即站起身,迎向她。「任小姐,請進。」
她看著逐漸走來的丁略,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昨晚在珍珠坊沒仔細看,此刻在明亮的光線下,丁略剛強中帶著斯文的五官清楚地顯現出來。
一頭梳得整齊的短發,讓他的輪廓更為清晰,英氣勃然的雙眉,炯炯有神的眼楮,高挺的鼻梁,堅毅的唇,拼湊出一張精明敏銳以及嚴峻威嚴的臉龐。